江临渊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袖口压着左手腕。那道裂痕还在，皮下透出青色，像一根细线埋在肉里。他没停下查看，只是走路时手指微微蜷着，掌心贴住外侧裤缝。清晨的雾还没散尽，窗外灰蒙蒙的，灵植园的玻璃顶在远处反着光。
他推开307教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后排靠窗的位置空着，他走过去放下书包。椅子刚沾到地面，手腕就是一跳，像是有东西从血里爬过。他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拉下来一点，遮住痕迹。
上课铃响了三声，秦无涯走进来。
他穿一件深灰色长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托着一个木盘。盘子上放着一株枯草，通体发黑，叶子卷成针尖状，茎干上有细密裂纹。没人说话。空气里飘来一股腐味，不重，但钻鼻。
秦无涯把木盘放在讲台上，声音很平：“这株‘玉露兰’三天前还活着。现在它死了，但我给一个机会——谁能让它活过来，这学期平时分满分。”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皱眉盯着那草，像是在判断真假。江临渊坐在原位，眼睛落在草茎上。他运起《养气诀》，灵气顺着经脉走到指尖。视野变了。三米内的空气流动清晰可见，灰尘颗粒带着微弱波动，而那株草的表面，缠着几缕极细的黑丝，正缓慢扭动，像虫子在爬。
是噬灵魔气。
和实验田里的一样。
他手指动了一下，想举手。可就在这个瞬间，秦无涯的目光扫了过来。两人视线碰上，不到半秒，对方移开。但江临渊清楚看到了——那一眼里没有疑问，只有等待。
他在等一个能看见的人。
江临渊把手收回来，低头翻开笔记本。笔尖点在纸上，没写字。他知道不能出声。一旦开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更关键的是，秦无涯不是在考学生，是在设局。
前排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周云鹤站了起来。他穿着白色院服，领口别着玄天宗徽章，脸上带着笑：“老师，我试试。”
江临渊抬眼。
周云鹤转身时袖子滑了一下，露出一截手腕。那里有一道暗红纹路，像烧伤又像烙印，正随着脉搏微微发亮。江临渊认得这个气息。昨晚在操场边缘，他见过类似的光，是从一块碎裂的黑色晶体里透出来的。当时那晶体插在一具妖兽心脏上，周围全是干涸的血迹。
现在这纹路，和那晶体同源。
周云鹤走到讲台前，双手掐诀。掌心泛起赤红色光芒，缓缓覆在玉露兰上。起初几秒，枯叶边缘开始舒展，颜色也略显回润。底下有人发出惊叹。
江临渊盯着他的动作。
灵气输出稳定，节奏精准，确实是高阶手法。但问题不在这里。那股赤光接触到草茎的刹那，缠绕其上的黑丝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唤醒。紧接着，两股气息开始交汇——周云鹤的灵力，和草里的魔气，在某种频率上产生了共振。
这不是巧合。
“砰！”
一声闷响。
玉露兰炸开，化作一团浓黑雾气，直扑周云鹤面门。他反应极快，后撤一步，双臂交叉挡在身前。黑雾撞上护体灵光，发出滋滋声响，腥臭瞬间弥漫整个教室。
秦无涯站在原地，右手抬起。
黑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收缩，凝聚成拳头大小的球体，被他封进一只玉瓶。瓶口旋紧，发出咔的一声。
他看着周云鹤，声音低下去：“你身上……有噬灵魔的气息。”
教室一下子静了。
有人呼吸都停了。后排两个女生抓紧了书包带，脸色发白。周云鹤站在原地，嘴角的笑僵住。他摇头：“老师，我是用宗门秘法激发潜能，可能灵力波动大了些……”
“秘法不会引动魔气共鸣。”秦无涯打断他，“除非你体内已经有污染源。而且——”他顿了顿，“你催动灵力时，频率和这株草里的残留魔气完全一致。就像钥匙，插进了锁孔。”
周云鹤脸色变了。
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秦无涯不再看他，转头扫视全班：“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下课。”
没人敢动。
直到秦无涯拿起木盘和玉瓶，缓步走出教室，学生们才陆续起身。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杂乱响起。江临渊坐在位置上没动，等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才合上笔记本，把笔插回口袋。
他拎起书包，走出教室。
走廊灯光打在瓷砖上，反着冷光。他走过饮水机，脚步没停。右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条——是早上进校门时塞进来的，没看内容。现在他不想看。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周云鹤施法时的节奏，魔气的反应，秦无涯那句“钥匙插进锁孔”。
还有自己手腕上的青痕，一直在烫。
他拐进楼梯间，往下走了两层，推开一扇写着“自习区”的铁门。里面人不多，靠窗有几个学生在看书。他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在旁边空椅上。
窗外能看到灵植园的一角。玻璃温室里，几排架子整齐排列，上面摆着不同颜色的盆栽。其中一列偏暗，植物叶片泛黄，像是缺光。那是c区。上次送墨纹兰时，老李说这两天不开。
江临渊盯着那片区域。
他没注意到，自己左手无意识地按在桌面上，指尖微微发颤。袖口下的青痕又裂开一丝，一滴血渗出来，顺着腕骨滑到小指侧，滴在塑料桌面上，留下一个小黑点。
那黑点边缘，泛起一丝绿光。
一闪即灭。
他抬头看向教学楼西侧顶层。
窗帘拉着。和昨天一样。
但这一次，他看到窗缝里漏出一道极细的红线，像是布料夹住了什么东西，正在缓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