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圈声波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苏如烟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她没说话，只是把平板塞进包里，转身就走。
“你去哪？”甄尧学抬头问。
“找点能藏住的东西。”她脚步没停，“比模型更实在的。”
半小时后，中央美院雕塑楼三层，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沙粒摩擦的轻响，像是风吹过干涸的河床。
苏如烟推门进去时，林墨正闭着眼，双手悬在半空。
一捧黄沙浮在他面前，缓缓旋转，逐渐拼出一座建筑的轮廓。
墙角的通风管、地下室入口的金属栅栏、甚至保险柜前那道不起眼的接缝，全都清清楚楚。
她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随便捏个形状，而是和甄尧学画的防御图完全对得上的微缩工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结构的？”她走近两步，声音压低。
林墨没睁眼，只说：“我看过你们的图纸。”
“什么时候？”
“昨晚十一点，国能局公开档案区，三级权限调阅记录里有份加密文件，标题是《老实验室防线草案》，附件带三维建模。”他睁开眼，目光平静，“我有［同步视觉记忆］。”
苏如烟心头一跳。那份文件她记得，是甄尧学临时上传做备份的，连赵宇都还没来得及看全。
“所以你这是……［复刻］对应三九的主角了？”
“不。”他抬手一挥，沙粒瞬间重组，变成一面带螺旋纹路的石墙，表面凹槽分明，像是为导流能量特意设计的通道，“我，构建·可运行真实’。”
苏如烟立刻掏出平板，翻出甄尧学最新版的防御图。“如果我把这个交给你，你能做出实物大小的屏障吗？我们最多只有两天准备时间。”
林墨没接平板，反而蹲下身，抓起一把粗砂，往空中一扬。
沙粒没落地，反而在半空凝滞，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揉捏，迅速塑成一段墙体，高度刚好够挡住一个成年人冲锋。
墙面上浮现出细密刻痕，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电路。
“只要有材料，我能造出会自己修的墙。”他说，“石头裂了，它会从周围吸尘补缺；
金属变形，它能重新排列分子结构归位。这不只是模型，是活的防御体。”
苏如烟盯着那面墙，心跳加快。“你之前为什么没申请加入前线？这种能力完全可以进S级支援序列。”
林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因为没人觉得艺术能挡子弹。”
“可你现在愿意做了？”
“因为你来了。”他淡淡地说，“别人来看我，都是问：能不能做个雕像当标志，能不能修复文件。你是第一个拿着战术图，问我能不能守住命的人。”
苏如烟沉默了一秒，忽然笑了：“那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工程外援。等回去我就报备，给你开晶核调用权限。”
“我不需要权限。”林墨摇头，“我要的是承认！”
“什么？”
“承认我们，艺术系不是废物。”他指了指那面沙石墙，“它是防线本身。如果你们还把它当装饰品，那我宁愿继续雕我的石狮子。”
苏如烟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跟她在档案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登记册上写着“应用场景：文化遗产修复”，可这家伙明明是在用泥土和石头打架。
“我懂了。”她收起平板，“回去我就跟甄尧学说，新防线的核心，不是力学场，也不是收纳网，是你的墙。”
林墨没再说话，而是走到角落的工作台前，拿起一块未完成的石料。
那是半截狮身，肌肉线条已经刻出，但头部还剩一大块毛坯。
“我爸妈走的时候，我没赶上见最后一面。”他手指抚过石面，声音很轻，
“后来我花了三个月，把他们生前的样子一点点雕出来。
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为了让人看的，是为了不让它消失。”
苏如烟站在原地，没敢接话。
“所以这次，我不想只雕纪念物。”他放下刻刀，转身面对她，“我要雕一堵能活下来的墙。”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她问。
“先看材料。”林墨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储物架，拉开三个大木箱。第一箱是碎石，第二箱是废弃金属片，第三箱堆满了从各地遗址运来的风化岩屑。
“这些都是我能用的。”他抓起一把混合物，“沙、石、铁渣、陶瓷粉，只要含硅或金属氧化物，都能塑形。关键是比例和能量注入方式。”
“赵宇那边可以算最优配比。”苏如烟赶紧记下，“晶核供能也由我们负责，你只管输出。”
“行。”林墨点头，“但我有个要求，明天测试时，别让我照着图纸做。我要根据现场气流、地面承重、能量波动，实时调整结构。”
“意思是……自由发挥？”
“不是发挥。”他纠正，“是回应。真正的防御不该是死板的，它得像呼吸一样，跟着威胁变节奏。”
苏如烟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敲了一下：
甄尧学讲逻辑闭环，王昊搞空间调度，赵宇算成本效益，李建军扛物理冲击，可没人考虑过防线自己会不会“死”。
而眼前这个人，想让墙活着。
“我这就回去汇报。”她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林墨叫住她，“告诉他们，别指望我做花哨造型。我要做的东西，可能丑，但一定结实。”
“丑没关系。”苏如烟回头笑，“只要能把敌人拦在外面，越难看越好。”
林墨嘴角抽了抽，回到工作台前，把那块未完成的石狮翻了个面。
他拿起电镐，启动低频震动模式，开始打磨背部曲线。
机器嗡鸣中，他低声说了句：“小子，明天，该换个活法了。”
他关掉电镐，换上小号刻刀，一刀切进石缝。
石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