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踩着终南山的石阶往上走时，赤焰妖鼠正蜷在他袖中打盹。刚过午时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柏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醒神草的淡香——这是玉柱洞最熟悉的气息，却让他此刻的脚步有些沉。
怀里的五行铜铃还带着余温。那是方才在山门外，王铁柱硬塞给他的。“俺那金系功法糙，带这玩意儿碍事，”大个子挠着头笑，露出两排白牙，“你木系讲究精细，拿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铜铃上刻着的金纹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极了王铁柱施展金光咒时的碎屑。
“林风师弟！”墨尘师兄的声音从转角传来。他正蹲在药圃边翻土，青灰色的道袍沾了些泥点，见林风回来，手里的小锄往地上一搁，快步迎上来，“可算回来了，掌门在丹房等你呢。”
林风点头应着，目光扫过药圃。几株新栽的凝露草正抽芽，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来——那是他入门考核时采过的草药。恍惚间竟像过了很久，久到足以让一个只会挥柴刀的少年，学会用指尖的灵气催活草木。
丹房的木门虚掩着，推门时带起的风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清虚道长背对着门，正对着丹炉打坐，银白的长须垂在深蓝色道袍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炉中星火明灭，映得他身后墙上的五行图忽明忽暗。
“师父。”林风躬身行礼，将腰间的任务令牌解下，轻轻放在案上。令牌边缘的棱角已被磨得光滑，是他这几个月刷道时攥得最紧的东西。
清虚道长缓缓睁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眼中带着暖意，此刻却多了几分审视。“筑基境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林风耳中。
“是，弟子在灵泉侥幸突破。”林风握紧了袖中的铜铃，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表面，“揽仙镇的失踪案已查清，村民被截教散修掳至骷髅山，弟子与王铁柱、苏婉儿师妹合力救出，人已平安返乡。”
“截教……”清虚道长沉吟着，伸手在案上的舆图上点了点。那是幅中洲全图，骷髅山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标着几行小字，像是近期新增的批注。“他们在骷髅山做什么？”
“似乎在测试魔气对凡人的影响。”林风想起那些被关押的村民，脸色沉了沉，“被救时他们已浑身乏力，脉息中带着黑气，弟子用木系法术驱散了些，却未能根除。”他顿了顿，补充道，“截教弟子身边有魔修协同，所用阵法也含魔气，与寻常截教功法不同。”
清虚道长指尖在案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十年前昆仑一战，通天教主被禁后，截教便分了两派。一派愿守清规，另一派却总想着掀翻禁制，怕是与魔族勾搭上了。”他拿起案上的清心玉，玉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绿光，“这玉你用着顺手？”
“是，多谢师父。”林风想起在骷髅山用清心玉驱散魔气时的情景，那绿光落在村民脸上，他们干裂的嘴唇终于有了血色。
“玉柱洞的木系法术，不止能疗伤，更能净化。”清虚道长将清心玉递还给他，目光扫过他袖中露出的赤焰妖鼠尾巴，“这灵宠进阶得不错，看来与你很是契合。”
赤焰妖鼠似是听懂了，从袖中探出头，吱叫了两声，小爪子上还沾着点林风给它留的烤肉渣。林风笑着把它往袖里塞了塞，却被清虚道长拦住。
“不必藏。修仙之路，灵宠亦是伙伴。”老道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云海，“你此次下山，除了救人，可有别的感悟？”
林风一怔。他本想说“报仇”，想说看到魔化野兽时，总会想起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可话到嘴边，却想起王铁柱挥刀护在村民身前的背影，想起苏婉儿用水系法术冻住魔修脚踝时的冷静，想起那些村民握着他的手说“多谢仙长”时的颤抖。
“弟子……”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涩，“弟子觉得，修仙不止是为了报仇。”
清虚道长转过身，眼中笑意渐深：“哦？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弟子爹娘那样……”林风攥紧了拳，指节泛白，“是为了让揽仙镇的孩子能安稳砍柴，让终南山的草药能安心生长。”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留着催活醒神草时沾上的草汁，带着草木的腥气，却比血腥味更让人踏实。
“好个‘安稳生长’。”清虚道长抚着长须，朗声笑道，“你爹娘若知，定会欣慰。”他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给林风，“这是《草木经》下册，你既已筑基，该学些高阶净化术了。”
竹简入手微凉，上面用朱砂写着“万物有灵，净则生”几个字。林风捧着竹简，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变了——不再是沉甸甸的仇恨，倒像是揣了颗种子，得用心血浇灌，才能长成庇佑他人的树。
“对了，”清虚道长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舆图上火龙岛的位置，“五派联合刷道的帖子发来了，下月在东海沿岸集合。你准备准备，与苏婉儿、王铁柱同去。”他顿了顿，补充道，“听说东海渔村近来不太平，或许与截教的动作有关。”
林风点头应下，转身时，赤焰妖鼠从袖中跳出来，蹲在他肩头，小鼻子嗅了嗅，朝着丹房外的药圃吱叫。那里的凝露草又长高了些，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揽仙镇村民获救时眼里的泪。
下山的弟子抱着新采的草药匆匆走过，见了他纷纷行礼。林风侧身让开，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海——那里藏着骷髅山的魔气，藏着截教的阴谋，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风雨。但此刻他握着五行铜铃，怀里揣着《草木经》，袖中藏着温热的小兽，倒不觉得怕了。
路还长，但他知道该往哪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