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飞蛾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灯罩，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杰森站在路边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那点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他那张写满了暴躁与不耐烦的脸。
他很不爽。
非常不爽。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趟大炎之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公费旅游。上面的任务简报写得清清楚楚：抓几条没人关注的小鱼小虾。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去超市买几颗土豆一样简单，办完事还能顺便去体验一下大炎特色的洗浴文化。
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就在昨天，当他好不容易搞到了目标的行踪，正准备像一只老练的猎豹扑向猎物时，取景框里却出现了一个他让他始料未及的人。
是那个叫明素心的女人。
哪怕隔着几百米，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都让杰森觉得后脖颈发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目标带着一个小女孩，跟着那个女人上了车，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美好的假期像是被扔进马桶里冲走了。
他是看过组织内部资料的，关于明素心的行动记录简直就是一部灾难片合集。平心而论，作为一名游走在刀尖上的杀手，杰森并不怕她。在他这种追求“一击必杀、全身而退”的刺客眼里，明素心那种动不动就把整条街拆了的战斗方式简直粗鲁至极，毫无美感可言。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轻松完成任务。
上面的死命令是“活捉目标”，在必须保证目标活着的前提下，还要在明素心这种人形暴龙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难度无异于在鳄鱼嘴里拔牙。
昨晚的试探更是证明了这一点。那个女人的直觉敏锐得吓人，他明明已经把气息隐藏到了极致，却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虽然最后他付出了一些代价成功脱身，但代价就是——目标彻底跟丢了。
更让他火大的是后续。
当他联系后勤试图重新定位时，得到的回复却是目标信息已被最高级别加密。一个外围成员，一条咸鱼，凭什么有这种待遇？
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回到据点，杰森本以为至少能看到队友吃瘪，结果推开门的那一幕，差点没让他气得把手里的烟盒捏爆。
莱因哈特那个装模作样的金毛混蛋，竟然已经成功带回了他的猎物——那个叫王梓的男人。
如果只是带回来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两个人的状态。
没有五花大绑，没有严刑拷打，甚至连一点受害者的自觉都没有。
杰森进门的时候，莱因哈特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红酒杯。
而那个王梓呢？那个俘虏正一脸咸鱼地瘫在对面的软椅里，手里还拿着一包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薯片，眼神呆滞地盯着电视机，仿佛他不是被绑架来的，而是跟合伙人一起出差住进了酒店标间。
“要来点苏打水吗，王先生？”莱因哈特甚至还假惺惺地问了一句。
“哦，常温的就行，谢谢。”那个王梓居然还真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自家客厅。
那副和谐的画面让杰森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这是绑架现场吗？这他妈简直是下午茶聚会！莱因哈特那种虚伪的绅士做派，配上王梓那种随波逐流的咸鱼气质，两者产生的化学反应让杰森这个崇尚暴力美学的粗人感到无比的烦躁。
好在，昨晚的冲突似乎并未惊动昆仑，他还有最后的机会。
于是，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傍晚，他不得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来到了情报中目标曾经居住的这片老旧城区，试图碰碰那微乎其微的运气。
这鬼地方简直是噩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食用油反复高温加热后的焦糊味，混合着下水道返上来的潮气，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不远处的巷口，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围着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子喝着啤酒，划拳的声音大得像是在吵架。
杰森厌恶地皱了皱眉，这种充满了廉价生活气息的场景，对于习惯了在霓虹灯下收割生命的他来说，每一秒都是折磨。他觉得自己那身昂贵的夹克都快被这里的油烟腌入味了。
理智告诉他，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目标的信息既然已经被加密，那肯定早就转移到了某个固若金汤的安全屋，怎么可能还会傻乎乎地回这个老窝？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在这个嘈杂、脏乱的地方转悠了整整一天，除了一身臭汗和满脚的灰尘，一无所获。
“Shit……”
杰森低声咒骂了一句，指尖传来灼烧的痛感，烟已经烧到了尽头。
他烦躁地没有去弹开，而是直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猩红的烟头，在一阵皮肉焦灼的轻微声响中，将火光硬生生地捏熄。
他随手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地碾了两下，正准备转身离开，去昨天和明素心交手的那片区域再找找线索。
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在他前方小路的尽头，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正埋着头，快步走来。
那人穿着一件普通的卫衣，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正沉浸在某个极度困扰的难题之中，对周围那嘈杂的环境、浑浊的空气，甚至是站在路边满身杀气的杰森，都视若无睹。
他就那样径直从杰森的身边擦身而过，那距离近得杰森甚至能看清他领口的一丝褶皱。
然后，那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巷的深处。
杰森就这么愣愣地站在路边，看着那个背影逐渐融入黑暗。
一秒。
两秒。
他那张原本阴郁紧绷的脸上，肌肉开始微微抽动，随后，嘴角一点点地向耳根咧开，露出了一个夸张而扭曲的笑容。
哈。
哈哈。
上帝果然还是眷顾坏孩子的。
那个刚刚走过去、一脸心事重重的年轻人，不就是那个让他找得快要发疯的目标——启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