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里的第二十个年头，林风已经快忘了“白天”和“黑夜”的区别。
他的残魂裹在天帝令的金光里，贴在黑色巨石顶端，像一块长在石头上的苔藓。
这二十年里，巨石载着他漂过了无数片狂暴的乱流区，见过比山峰还大的碎星在眼前崩裂，也遇见过泛着七彩光的空间气泡，里面裹着早已腐朽的修士骸骨，一触就碎，连点渣都剩不下。
一开始，他还会对着这些景象愣神，想起青云宗的日子，想起雪绒驼毛茸茸的脑袋，甚至会想起吴启年那张阴狠的脸。可日子一天天过，重复的危险、单调的修炼，把那些情绪一点点磨平了。
现在再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别撞上，别影响修炼。
“嗡——”
又是一股暗黑色的空间乱流冲来，比平时的更凶，带着“滋滋”的撕裂声，像是要把巨石拦腰截断。
林风连眼都没“睁”，意识一动，天帝令的金光就自动往外扩了半寸，刚好把乱流挡在外面。
巨石晃了晃，表面的灰光闪烁了几下，又稳了下来。
这种应对，他已经练得比吃饭还熟练。
二十年的修炼，说起来是修炼，其实更像是“苟活”。
魂体没了肉身，吸收能量的效率低得可怜。以前在青云宗，半个时辰能吸收的灵力，现在得花整整一天，还得时刻提防乱流把刚吸收的能量冲散。
有好几次，他好不容易把修为摸到筑基巅峰的门槛，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间风暴就把他打回筑基中期，甚至筑基初期。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
每次魂体被冲散又重新凝聚，都会比之前更凝实一分。
现在他的魂体已经不是当初那缕透明的虚影了，而是能隐约看出人形，甚至能凝聚出模糊的手脚轮廓，皮肤的质感都能感知到，虽然还是金色的，带着天帝令的气息。
这天，林风像往常一样，用魂体包裹住天帝令，吸收里面逸散的鸿蒙气息。刚运转完一轮《鸿蒙衍道诀》，突然感觉到魂体里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他愣了一下，仔细感知，魂体的强度，竟然悄无声息地突破了！
以前他的魂体最多能扛住筑基后期修士的一击，现在却能隐约感觉到，就算是金丹初期的灵力冲击，也未必能撕碎他。
“二十年……总算没白费。”
林风的意识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这是他这几年里少有的情绪起伏。他试着凝聚出右手的轮廓，指尖轻轻碰了碰身下的巨石。石头的冰凉触感清晰地传进魂体，比以前敏锐了十倍不止。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孤独淹没。
他想找个人说说，想告诉雪绒驼自己变强了，想让吴启年看看现在的自己。可周围只有漆黑的空间乱流，只有那块沉默的巨石，只有永远不会回应他的天帝令。
他的意识慢慢沉寂下去，重新闭上“眼睛”。
这二十年，他早就学会了和孤独相处。孤独就像空间乱流里的能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刻包裹着他。
一开始还会烦躁、会恐慌，现在却觉得，孤独其实挺好的。
至少不会有人背叛他，不会有人背后捅刀子，不会有人把他的信任踩在脚下。
他的性格，也跟着变了。
以前的林风，虽然谨慎，却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热血，会为了陌生人出手，会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可现在，他心里只剩下“活下去”和“报仇”两个念头。外界的一切，除非和这两个念头有关，否则都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有一次，巨石漂过一片靠近修真界的乱流边缘，他看到了雪绒驼。
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半大的模样，毛发雪白，比以前壮实了不少，正站在一片熟悉的山林里，对着天空嘶吼，鼻子不停嗅着，像是在找什么。林风的意识猛地一动，差点冲破天帝令的护罩。
他想喊住雪绒驼，想告诉它自己还活着。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连离开空间乱流都做不到，就算让雪绒驼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只会让它陷入危险，说不定还会被青云宗的人盯上。
“等我……等我能回去的时候。”
林风的意识里闪过这句话，然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投入修炼。
雪绒驼的身影很快被乱流吞没，就像他心里那点仅存的温情，也被孤独和仇恨压了下去。
巨石还在缓慢地移动，天帝令的金光稳定地护着他。
空间乱流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林风知道，自己还得这样漂下去，还得这样练下去。
直到他有足够的实力，能打破这该死的空间乱流，能回到青云宗，能把吴启年欠他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