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凝聚全部意志、孤注一掷斩出的“精神利刃”，无声无息，却又仿佛带着斩断灵魂的锋锐，直刺王座上那脉动的暗红球体与‘寂灭’的存在本身！
这一击，倾注了他对苏晚晴炽烈的守护执念、对自身黑暗过去的憎恶与利用、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贴近这个诡异仪式的本质。
在“利刃”触及的瞬间——
“嗡——！！！”
暗红球体猛地一颤！其表面原本规律脉动的幽光骤然混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光影疯狂扭曲、明灭不定！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充满了痛苦、狂躁、不甘与惊怒的精神乱流，以球体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整个石窟！
那些刻满墙壁和钟乳石的蝌蚪文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闪烁、蠕动！
八个“屠灭者”同时发出痛苦或迷茫的嘶吼，它们的动作变得僵硬、不协调，甚至互相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和推搡，包围圈瞬间瓦解！
王座上，‘寂灭’那 silent 如雕塑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动！他交叠在膝上的苍白双手猛地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深灰色的兜帽下，仿佛有两道实质般的冰冷目光穿透阴影，死死“钉”在了陆沉渊身上！
“你……竟敢……” 那直接响彻脑海的声音不再漠然，而是带上了清晰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震怒与……一丝难以置信？
陆沉渊这完全出乎意料、直指仪式核心的精神攻击，显然对‘寂灭’和整个“深渊回响”仪式造成了实质性的干扰和伤害！
但陆沉渊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
这倾注一切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本就濒临枯竭的精神和体力。脑海中的刺痛如同亿万钢针同时穿刺，意识瞬间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破碎与空白。那些被引导、对冲的黑暗情绪失去了约束，如同脱缰的猛兽，反噬而来！苏晚晴的面容、林薇惊恐的眼神、过往的血腥与背叛……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和幻象疯狂涌现、交织、撕裂着他的认知。
他眼前一黑，喷出的鲜血中似乎都带着精神受损的黯淡色泽，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
右腿和左臂的剧痛，此刻都仿佛变得遥远。
要……结束了吗……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混乱彻底吞没的最后一瞬——
一只冰冷、枯瘦、但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的手，突兀地出现在他即将触地的头颅前方，稳稳地托住了他的额头。
是‘寂灭’！
他竟然在王座上瞬间移动（或是某种空间能力？）到了陆沉渊身前！
兜帽的阴影下，陆沉渊模糊的视线，对上了一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旋转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倒映着陆沉渊濒临崩溃的面容，也倒映着后方那仍在剧烈波动、幽光混乱的暗红球体。
“多么……璀璨而混乱的灵魂光谱……” ‘寂灭’那震怒的精神波动似乎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混合着贪婪、赞叹、探究以及一丝……忌惮？“纯粹守护意志点燃的光焰，与深渊沉淀的黑暗，竟然能在你身上如此激烈地共存、对冲……甚至能短暂撼动‘回响核心’……”
他的手指冰冷如死人，轻轻拂过陆沉渊额角流下的鲜血，那血液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精神冲击的余韵。
“你……不是普通的祭品。你是……钥匙？还是……更罕见的，‘初代容器’的瑕疵共鸣体？” 他的低语直接在陆沉渊混乱的脑海深处响起，带着蛊惑与探究，“告诉我……你心中的‘深渊’，从何而来？你守护的‘光’，又为何如此炽烈？”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更加庞大、精纯、充满压迫感的精神力量，试图强行侵入陆沉渊破碎的意识，不是毁灭，而是……搜寻、读取、解析！
陆沉渊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这恐怖的侵入下剧烈摇曳。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记忆、情感、秘密，都要被这只冰冷的手和那双黑暗的眼睛彻底洞穿、剥离！
不！
最后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尽管精神濒临崩溃，但他还是用尽最后力气，朝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唾沫穿过兜帽的阴影，似乎落在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上。
‘寂灭’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那双黑暗漩涡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陆沉渊眼中那抹即使濒死也未曾熄灭的、混杂着嘲讽、不屈与疯狂的光芒。
片刻的寂静。
“……有趣。” ‘寂灭’的精神波动彻底恢复了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漠然，“顽固的瑕疵品。不过，你的价值……已经足够。”
他松开了托着陆沉渊额头的手。
陆沉渊失去支撑，重重摔倒在地，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与混乱。只有残存的身体本能，还在微微抽搐。
‘寂灭’ silent 地站立在倒地的陆沉渊身旁，兜帽微转，看向后方那逐渐恢复稳定、但幽光明显黯淡了一些的暗红球体。
“仪式进程……受到干扰。‘回响’的纯度需要时间重新提纯。”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汇报，“祭品灵魂光谱异常，蕴含未知变量。建议……加快‘锚点’捕获，启动备用‘容器’填充程序，以稳定‘深渊通道’。”
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一股无形的精神指令，发送了出去。
石窟内，那八个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屠灭者”， silent 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石窟深处几个不同的黑暗通道口，消失不见。
‘寂灭’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失去意识的陆沉渊，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淡去，只留下冰冷的精神余音在石窟中回荡：
“看守好他。他是……重要的样本。”
**\\* \\* \\***
城市地面，某处隐秘的临时指挥点。
这里是由几个相连的、经过伪装和电磁屏蔽的集装箱改造而成，内部布满了监控屏幕、通讯设备和简易医疗设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电子元件和紧张汗水混合的味道。
苏晚晴左臂的伤口已经由随队医护人员进行了紧急外科清创和缝合，并输上了血浆和抗生素。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注射了适量的兴奋剂和镇痛剂后，精神勉强维持着清醒，只是身体因为失血和药物作用而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虚汗。
她半靠在一张折叠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薄毯，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主屏幕上分割显示的多个画面——老城区部分巷道的监控（已入侵）、工业区外围无人机侦察传回的俯瞰热成像图、以及阿杰小队各个成员头盔摄像头传来的实时画面。
“脱轨计划”第一阶段已经启动。
她本人被“灰隼”小队秘密转移到这个相对安全、却又距离工业区不远的临时指挥点，本身就成了一个不确定的“诱饵”。对方如果还能追踪到她，必然会调动力量向这个区域集结，从而为阿杰带领的主力突击队潜入工业区核心区域创造机会。
同时，宋哲那边也按照计划，开始动用一些非常规渠道，在特定的“灰色”信息网络上，半真半假地散布关于“苏晚晴重伤潜藏”、“陆沉渊失踪前留下关键后手”、“针对星耀遗产的全面清算即将开始”等消息，旨在进一步扰乱对手的判断，制造混乱和压力。
“工业区东南角，旧仓库c区，热成像显示有至少十五个聚集热源，活动规律，疑似看守。仓库侧门有三辆未熄火的厢式车，其中一辆经过改装，带有屏蔽装置。” 阿杰冷静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转和脚步声。他们正在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从预定的排污管道入口，秘密潜入工业区内部。
“b组报告，老城区榆树街周边发现三组可疑人员正在向外围扩散搜索，携带装备，目标疑似苏小姐最后消失区域。已避开接触。”
“c组监控到，通往临时指挥点方向的三个主要路口，车流量在二十分钟内出现异常增加，有车辆徘徊。是否启动反制？”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对着麦克风清晰下令：
“A组继续按原计划渗透，优先确认林薇位置，非必要不交火。”
“b组保持隐蔽监视，记录对方搜索路径和人员特征。”
“c组按预案，引导‘影子车’对徘徊车辆进行干扰和误导，制造我已向城南撤离的假象。注意，不要发生直接冲突，避免暴露指挥点。”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尽管身体状态极差，但她的思维在药物和强大意志的支撑下，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清晰和冷静。她就像一个身处风暴眼中心的棋手，虽然自身摇摇欲坠，却努力掌控着棋盘上每一个棋子的动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时指挥点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突然，主屏幕上，属于阿杰头盔摄像头的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传来压低的惊呼和急促的指令声！
“遭遇自动防御系统！红外光束绊雷！隐蔽！”
画面中，一道细不可察的红色光束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不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破片呼啸！
“d3区域触发警报！对方有准备！切换备用路线！”
工业区内的潜入行动遇到了意外阻力！
苏晚晴的心猛地提起。对方在工业区的布防，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密和现代化！
“A组，汇报伤亡情况！”她急促问道。
“无人重伤，灰隼被破片擦伤小腿，不影响行动。备用路线已启用，正在绕行，但预计抵达目标区域时间延迟八到十分钟。”阿杰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语速明显加快。
八到十分钟……在瞬息万变的营救行动中，这可能意味着天差地别的结果！
更糟糕的是，几乎在工业区警报触发的同时，监控老城区和指挥点外围的b组、c组也接连传来坏消息！
“b组报告！老城区搜索人员突然收缩，并有车辆快速集结，动向不明！怀疑对方可能识破了部分诱饵，或收到了工业区的警报！”
“c组报告！‘影子车’干扰失败，两辆徘徊车辆突然加速，朝着指挥点偏西北方向移动，那里有一条备用撤离路线！他们可能预判了我们的预案！”
对方反应极快！指挥协调能力远超普通匪徒或雇佣兵！而且，似乎对苏晚晴这边的行动模式和可能的选择，有一定程度的预判！
苏晚晴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急速思考带来的精神负荷。
“寂灭”……或者他在地面的合作者、指挥者，绝非易与之辈！
“启动‘脱轨计划’第二阶段！”苏晚晴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放弃所有次要目标干扰！A组，我授权你们在确认林薇位置后，根据现场情况，使用‘破障’级武力，务必以最快速度完成解救和撤离！b组、c组，放弃诱导和监视，立刻向A组预定撤离路线靠拢，提供接应和掩护！临时指挥点，执行‘熔毁’程序，三分钟后转移至二号备用点！”
“熔毁”程序，意味着销毁所有无法携带的电子设备和纸质资料，彻底抹除这个点的存在痕迹。这是最果断的断尾措施，也意味着她承认了第一阶段诱饵和干扰计划的失败，必须立刻避险。
“苏小姐，你的转移……” 负责临时指挥点安保的小队长担忧道。
“我跟最后一批物资一起走，灰隼留下的小组负责我。”苏晚晴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屏幕，“执行命令！”
指挥点内瞬间忙碌起来，技术人员开始快速销毁数据，拆除关键设备。医护人员则准备转移苏晚晴所需的药品和简易担架。
苏晚晴忍着眩晕和手臂的剧痛，试图从行军床上坐直身体，更清楚地观察屏幕上的变化。
就在这混乱而紧迫的时刻——
主屏幕上，一个原本处于待机状态、属于宋哲特殊情报源的加密频道，突然自动激活，弹出了一条极其简短的文字信息，附带一个坐标：
“别去工业区。林薇在‘港湾’殡仪馆，地下三号骨灰寄存室，编号774。看守两人。坐标：[xxxx, YYYY]。来源：‘冥府’深层情报网，可信度存疑，但标注‘紧急’。”
殡仪馆？！骨灰寄存室？！
这情报来得太突兀、太诡异！而且来源是宋哲都标注“可信度存疑”的“冥府”深层网络？
是陷阱中的陷阱？还是……真正的线索？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
工业区的警报和严密布防，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诱饵？为了将阿杰他们这支最强突击力量吸引进去，陷入泥潭，而真正的关押地点，却在另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充满心理震慑意味的地方？
“脱轨计划”刚刚启动，就已经面临彻底失控和方向颠覆的危险！
她看着屏幕上阿杰他们正在工业区复杂管道中艰难穿行的画面，又看了看那条诡异的殡仪馆情报。
两个选择，都可能通往地狱，也可能指向生机。
时间，不多了。
（第28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