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变调。
“到!”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第一排这个红发身影上。曼施坦因教授的目光如同镭射透过镜片,慢条斯理地审视着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来,陈墨瞳同学,你来解释一下,上节课我们留作思考题的‘次代种’的‘不完全复苏’与‘完全复活’机制,在龙族遗传学层面的核心差异,以及混血种在其中的可能干涉途径是什么?”
诺诺:“……啊?”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次代种?复活机制?遗传学层面?干涉途径?这些词她当然都听过,上节课似乎也隐隐约约飘进过耳朵……可具体内容是什么?天书!完全是天书!她刚才的注意力全在苏晓樯的白眼上了,教授的讲课声就像背景音乐一样从左耳进右耳出!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求助般地、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瞟向身边的苏晓樯,却只看到对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课本,一副“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巧模样。
曼施坦因教授看着她这副涨红了脸、哑口无言的窘迫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脸上露出一副略显嫌弃的表情。
“不知道?”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那就站着听吧。正好帮你提提神。当着我的面,坐在第一排,还敢搞小动作!看来重修,还没让你长够记性。”
他不再看诺诺,转身拿起粉笔,敲了敲黑板,声音恢复了讲课时的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们接着上课。都集中注意力!刚才讲到的‘龙骨状态’与‘精神烙印唤醒’的关键节点……”
诺诺像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脸颊火辣辣地烧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僵硬地站着,能感觉到后排同学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同情,有看热闹,也有幸灾乐祸。而旁边,苏晓樯虽然依旧保持着“认真听讲”的姿态,但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和拼命压平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此刻内心那快要压抑不住的、带着浓浓“报复”快意的偷笑。
诺诺在心里把苏晓樯骂了一百遍,但更多的,是懊恼和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手贱去掐那一下!这下好了,丢人丢大发了!还要站一节课!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向黑板,试图跟上教授天书般的讲解,但思绪早已乱成一团麻。今天这堂课,注定是度秒如年了。
就在诺诺因为被罚站而如坐针毡、内心泪流满面,恨不得原地消失时,手肘忽然被人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捅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只见旁边的苏晓樯依然保持着“认真听讲”的姿势,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但课桌下的手却极其隐蔽地伸了过来,手指间夹着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条,正悄悄往她这边递。
诺诺心头火起,要不是还在罚站,她真想当场翻个白眼。这罪魁祸首还敢递纸条?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用另一只同样藏在桌子下的手,飞快地、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接了过来,借着身体和桌面的遮挡,迅速展开。
纸条上,是苏晓樯那略带潦草但还算工整的字迹:
「师姐,别生气啦~ 下课我请你吃大餐!地方你挑!叫上恺撒师兄一起,怎么样?[笑脸]」
诺诺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苏晓樯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滚蛋”,然后把纸条往课本里一塞,不打算理她。请吃饭?爱请谁请谁?老娘不认识她!
可没过两分钟,那恼人的触感又来了。苏晓樯的手指再次戳了戳她的胳膊,一张新的、折得更小的纸条被塞进了她手里。
诺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纸条扔回去的冲动,再次偷偷展开。
这次的字迹似乎认真了一些:
「师姐,我是认真的。有些事,一直拖着,对谁都不好。把话说开,对恺撒师兄,对路明非,对你自己,都是一种解脱。别给自己留遗憾,好吗?」
看到“路明非”三个字,诺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纸条的边缘。她盯着那行字,眼神有些发直,讲台上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说开?怎么说开?说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她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缠死的线。
就在她怔忡出神之际,第三张纸条,又来了。
「行不行嘛,师姐?就给我个面子,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求求你了~ [可怜巴巴.jpg]」
苏晓樯还在最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双手合十的简笔画小人。
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人和末尾那个抽象的、代表表情包的符号,诺诺心头那点无名火和复杂的情绪,忽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漏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丝无奈和……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情绪。她捏着纸条,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把纸边捏破。
然而,就在她心绪起伏、犹豫不决的这短短几秒钟,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忘记了自己还站着,忘记了讲台上那道锐利的目光。
“苏!晓!樯!”
曼施坦因教授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同样是,点名道姓,直指目标!
苏晓樯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诺诺的回复,心里还在琢磨着下一张纸条该怎么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吓得她魂飞魄散,身体比脑子快,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捷,姿态之标准,与刚才的诺诺如出一辙!
“到!!!”
清脆响亮,甚至因为过度惊吓而带上了一点破音。
全班同学的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带着看戏般的兴奋,聚集到了第一排。只不过这次,主角换人了。
苏晓樯站得笔直,脸上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微微发抖的小腿和瞬间泛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慌。她偷偷用余光瞟向诺诺,却见对方正迅速将手里的纸条藏好,然后……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
诺诺感受到苏晓樯投来的视线,迅速收敛了嘴角那丝幸灾乐祸的弧度,重新板起脸,目不斜视地看向黑板,仿佛刚才那个偷笑的人不是她。
但苏晓樯分明看到,诺诺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朝她比了个“V”字手势。
苏晓樯:“……” 她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
曼施坦因教授的目光在苏晓樯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是同样的略带嫌弃,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看来苏晓樯同学对第一排的‘视野’和‘空气’都很满意,迫不及待地想站起来体验一下。那就陪你的好姐妹一起站着听吧。也免得她一个人寂寞。”
曼施坦因教授看着讲台下并排站着、像两根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苏晓樯和诺诺,又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显然对这两个“惯犯”在眼皮子底下还敢搞小动作的行为非常不满。
他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一种了然表情,随即用教杆轻轻点了点黑板两侧的空地。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两个,也别挨着站了。苏晓樯,你,站到最左边,靠教室前门那边。陈墨瞳,你,站到最右边,靠窗户那边。中间隔开点,省得你们互相‘交流心得’,也省得挡住后面同学看黑板的视线。”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瞬间垮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动作快点,别耽误上课。”
苏晓樯和诺诺同时身体一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完蛋了”的绝望。但教授的命令不可违抗,两人只能耷拉着脑袋,像两只被驱赶的小鸡,垂头丧气地、一步三挪地分开走向教室的两端。
苏晓樯磨蹭到前门边的墙角,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和门板,感觉自己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脸上火辣辣的。诺诺则蹭到了窗边,沐浴在“温暖”且如芒在背的阳光下,还得忍受窗外偶尔路过同学好奇的窥视。
两人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遥遥相望,却又不敢真的对视,只能各自用眼角的余光,幽怨地瞟着对方,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方骂了一百遍。
曼施坦因教授看着两人“劳燕分飞”,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敲了敲黑板:“好了,无关人员就位,我们继续上课。刚才讲到……”
教室里重新响起了教授讲课的声音,只是第一排左右两端,多了两尊表情悲壮、姿态僵硬、散发着浓浓“生人勿近”怨念的“门神”和“窗神”。后排的同学努力憋着笑,课堂纪律因为这两尊“左右护法”(左近右近)的存在,反而空前地好了起来。
在曼施坦因教授的铁腕统治下,开始了她们两个“就如同……牛郎织女,遥遥相望、可望而不可及”……连天光似乎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更加“悲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