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飞坐在地上,接过娜美递来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抹了把嘴。
他看向不远处的黄金梅丽号,又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们。
“大家,”他开口,声音还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关于梅丽号……我想听听所有人的想法。”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娜美咬了咬嘴唇,率先开口:“路飞……我……我知道梅丽号对我们很重要。但是……”
她看向诺琪高,“姐姐的能力虽然能让它继续航行,可它再也不能下海了。我们的冒险……终究是在大海上啊。”
索隆抱着刀,言简意赅:“船是工具,也是伙伴。但如果工具失去了最主要的功能,强行留下,对双方都是负担。”
山治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声音低沉:“诺琪高小姐的能力是救命稻草,但不能成为永远的依赖。梅丽号……应该体面地退休。”
乔巴擦着眼泪,小声说:“梅丽一定也很累了……让它休息,是不是更好?”
乌塔只是轻轻哼着不可察觉的安抚旋律,没有明确表态,但眼神里也流露出赞同。
众人的意见,渐渐偏向于“放手”。
乌索普一直低着头,听着伙伴们的话,拳头握得紧紧的。
当最后一个人说完,他渐渐了解了其中的关键,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激动反驳。
“我……明白。”他声音嘶哑,“我都明白。”
他走到的梅丽号旁边,伸手抚摸船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个沉睡的孩子。
“梅丽号……它陪着我们从东海出发,经历了那么多。它已经很努力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但是,让它永远飘在天上,不能再感受海浪,不能再载着我们在海上乘风破浪……那对它来说,真的是幸福吗?”
他转身,看向路飞,也看向所有人:
“我接受……换新船。”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但紧接着,他补充道:
“但是!梅丽号不能就这么被遗弃!它……它应该回到它出发的地方!”
他眼神炽热起来:
“送回东海!送回西罗布村!让可雅……让村子里的人们看到它!告诉它,它完成了多么了不起的冒险!”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送回东海?
相隔万里,危机四伏的伟大航道,如何将一艘无法自主航行的船送回去?
诺琪高倒是很赞同这个想法,忽然,她却眼睛一亮。
“也许可以直接……送回东海!”
她快步走到梅丽号旁边,把手放在船身上,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的「悬浮果实」能力,本质上是对‘重力’和‘引力’的操控与赋予。如果我能通过一个指令烙印在梅丽号上,再设定一个明确的‘坐标锚点’……”
她越说语速越快:
“它就可以像一颗被赋予了百分百命中目标的箭矢,自动朝着锚点所在的方向,以恒定速度悬浮飞行!只要中途不遇到极端天气或者人为破坏,它就能一直飞,直到抵达锚点!”
娜美闻言,猛地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小包里翻找起来,很快拿出一卷绘制了一半的、极其精细的世界地图。
她快速展开地图,手指点向东海的一个位置:
“这里!西罗布村!我绘制地图时,对所有重要地点都做了精确的经纬度标记。如果……只要把这里的坐标作为锚点的话……”
她看向诺琪高,两人眼中都迸发出同样的光彩。
“可以试试!”诺琪高用力点头。
乌索普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冲到娜美面前,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熟悉的位置,声音颤抖:
“真、真的可以吗?梅丽号……真的能自己飞回东海?飞回可雅那里?”
诺琪高和娜美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我们两姐妹难得认真干一件事,必须可以!”
路飞站起身,走到乌索普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么办!”
决定做出,行动立刻开始。
诺琪高集中全部精神,双手持续按在梅丽号船身上,柔和的白色光芒越来越盛。她要将一个复杂而持久的“悬浮+自动导航”指令,深深烙印进这艘船的核心。
娜美则在一旁,精确地报出西罗布村的坐标参数和具体特征,协助诺琪高定位锚点。
乌索普跑回临时住处,翻出纸笔,趴在桌上飞快地写起信来。
他写了很久。
写给可雅,写给村里的大家,写梅丽号的冒险,写他们的经历,写对故乡的思念,写……对无法亲自回去的歉意。
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墨迹,他也顾不上擦。
写完信,他仔细封好,跑回船坞。
这时,诺琪高的工作也接近完成。
梅丽号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白色光晕中,静静悬浮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好了。”诺琪高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满足,“指令已经设定完成。它会朝着东海西罗布村的方向,匀速直线悬浮飞行。预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抵达。”
她看向乌索普:“现在,把你想放上去的东西放好。一旦启动,就无法再中途更改了。”
乌索普点点头。
他爬上梅丽号,走进熟悉的船舱,走过每一个房间,最后来到船长室。
将那封厚厚的信,郑重地放在路飞常坐的椅子上。
想了想,他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很多来自空岛的特产贝壳、伟大航道岛屿的稀奇玩意、还有他在水之都买的不少纪念品。
他把布袋也放在信旁边。
“梅丽……”他抚摸着熟悉的木质墙壁,轻声说,“带大家回家。”
做完这一切,他跳下船,退到一边。
诺琪高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悬浮指令——最终确认。”
“导航锚点——东海,西罗布村。”
“启动!”
嗡——!
梅丽号周身的白色光晕骤然明亮了一瞬,随即稳定下来。
船身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缓缓地、平稳地飞升,朝着东北方向——东海的方向,开始移动。
它越飞越高。
船坞里,所有人仰着头,目送它离开。
乌索普的眼泪无声流淌,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挥手。
“再见了,梅丽号。”
“谢谢你,陪我们走过这么远。”
“现在,回家吧。”
“回到那个宁静的村庄。”
“告诉可雅,我们完成了怎样伟大的航程。”
这时……
一个微弱、温暖、带着深深眷恋与歉意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风,直接在所有人心间响起:
『对不起……』
『大家……对不起……』
『我……已经……到极限了……』
『不能再……陪你们继续航行了……』
路飞猛地抬头,意识到是梅丽号在说话,顿时泪流满面:“梅丽——!!!”
娜美捂住嘴,泪水决堤。
索隆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山治嘴里的烟掉在地上。
乌索普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乔巴扑进乌塔怀里,嚎啕大哭。
乌塔的歌声戛然而止,晶莹的泪珠滑落,双手紧抱着乔巴。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温柔而坚定:
『但是……能遇到大家……真的……太好了……』
『和你们一起的冒险……是我一生最珍贵的宝物……』
『路飞……索隆……娜美……乌索普……山治……乔巴……罗宾……乌塔………』
它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仿佛要将每个伙伴的模样永远刻印在灵魂深处。
『谢谢你们……让我成为你们的船……』
『带我看了……那么广阔的世界……』
『带我经历了……那么精彩的冒险……』
『我……真的很幸福……』
声音渐渐微弱,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现在……我要回家了……』
『带着大家的故事……回家……』
『所以……不要哭……』
『要笑着……继续冒险啊……』
『替我……去看更远的海……』
『去实现……你们的梦想……』
『我会在东海……一直……一直……为你们骄傲……』
『再见了……我最重要的……伙伴们……』
最后的话语,最终化作空中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点,如同逆行的星辰,坚定地朝着故乡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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