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杭”营地的雨季在喧嚣与希望中步入尾声。河口平原上,新垦的田垄里,来自大明的稻种与本地采集的薯芋竞相生长,绿意盎然。扩建后的营寨布局井然,夯土墙替代了部分木栅,了望塔高耸,码头旁停泊着新下水的两艘桨帆船,一切都显露出勃勃生机。然而,营地核心的决策者们清楚,这短暂的安宁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指挥所内,海图旁新挂上了一幅由“星眸族”大祭司赠与的、用矿物颜料绘于鞣制兽皮上的内陆地图。地图中心,用醒目的朱砂标记着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峡谷符号,旁注“星陨之谷”,周围还标注了几条隐秘的小径和代表危险的扭曲蛇形图案。
萧景珩、沈清辞、赵霆以及几位核心将领围图而立,气氛凝重。桌上,放着几块从“星陨之谷”边缘地带带回的、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沉重矿石样本,这是“星眸族”向导日前带来的信物。
“大祭司派来的使者言明,”萧景珩指尖点着地图上的峡谷,“此谷乃其族圣地,亦是大凶之地。谷中确有‘天外玄铁’(暂命名),坚不可摧,然亦有‘噬魂瘴气’、‘地火涌动’(可能指放射性或有毒气体、地热),非得其族秘法护持,常人难以深入,更遑论开采。此番允我等同往,一是兑现盟约,共御‘林魈’(‘林魈’部落亦对此谷垂涎);二也是借我等人力器械,助其取回谷中祭坛一件重要祖器。”
赵霆拿起一块矿石,入手沉坠异常,用匕首划之,仅留浅痕,不禁咋舌:“此铁质地,远胜精钢!若得此物铸炮造甲,我军战力必将倍增!然,瘴气地火,凶险异常,恐非虚言。”
“风险固然有,然机遇更大。”沈清辞沉吟道,“与‘星眸族’深入合作,不仅可得玄铁,更能窥其秘术,加深盟谊。且‘林魈’部落若知我等插手此谷,必来争夺,届时难免一战。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借地利与‘星眸族’之力,重创之!”
“清辞所言极是。”萧景珩目光锐利,“此谷,必须去!然需周密准备。赵将军,你即刻挑选三百精锐,需身手矫健、通晓山林战法、耐得瘴气者。配备最新犀甲、强弩、解毒丹药,及掘土斧凿之物。另,调拨三门轻便臼炮,必要时可轰击险隘。”
“末将遵命!”赵霆领命。
“清辞,”萧景珩转向妻子,“营中政务,尤其是与高山部落及其他小部落的联络安抚,交由你全权处置。另,需加紧储备药材,特别是解毒避瘴之物。我与赵将军离营期间,营防由张副将负责,外松内紧,谨防‘林魈’或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世子爷放心,妾身省得。”沈清辞郑重点头,“此行凶险,万望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逞强。” 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由萧景珩亲自率领,赵霆为副,三百精锐士卒,外加二十名“星眸族”派来的向导与祭司(负责辨识路径、抵御瘴气、主持仪式),组成了一支特殊的探险队,携带大量物资,悄然离开“新杭”营地,向内陆“星陨之谷”进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明朝东南沿海,福州城外的海坛山脚下,一座看似普通的别院内,却是气氛紧张。威远镖局总镖头林震远与几名心腹,正对着一幅海图低声商议。图上,几条新的航线被朱笔标出,指向琉球、吕宋乃至更遥远的东方。
“三皇子余孽在闽浙的势力已被冯公(冯保)派人清扫得七七八八,但海上的魑魅魍魉还在。”林震远须发已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近来倭寇活动猖獗,有几股大的,行事诡秘,不像寻常求财,倒像是……有备而来,专挑与咱们有往来的商船下手。”
“总镖头,您是怀疑……?”一名管事低声道。
“哼,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咱们断了他们在市舶司的财源,又支持萧世子在新陆打开局面,有些人,坐不住了。”林震远冷笑,“通知下去,往后走东洋、南洋的船,全部加派硬手,配备火器。另外……让‘海鹞子’他们动一动,查清楚,是哪些不要命的在背后捣鬼!”
海上的暗流,陆上的杀机,与遥远新大陆的探险,无形中交织在一起。
“星陨之谷”的探险队,在“星眸族”向导的带领下,已深入内陆五日。沿途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雨林,沼泽密布,毒虫肆虐。虽有向导指引,避开不少险地,仍时有士卒被毒蛇咬伤或因瘴气病倒,幸得随军医官和“星眸族”祭司的草药救治。道路之艰难,远超预期。
这日,队伍抵达一处名为“鹰喙崖”的险隘。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仅有一线窄缝可容人通过,缝中雾气弥漫,隐约传来硫磺气息。
“大祭司”停下脚步,神色凝重,通过通事对萧景珩道:“将军,此乃入谷第一关,‘叹息之壁’。壁后瘴气更浓,且有‘地火虫’(可能指某种毒虫或高温蒸汽)潜伏。需服下‘避瘴丹’,以湿布掩住口鼻,快速通过,切勿停留!”
众人依言准备。丹药下肚,一股清凉之意散开,精神为之一振。队伍排成一字长蛇阵,小心翼翼踏入狭窄的岩缝。雾气触肤冰凉,带着刺鼻的酸味,能见度不足十步。脚下岩石湿滑,不时有炽热的水珠从岩顶滴落,烫得人生疼。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岩壁间回荡。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名士卒踩空了脚,滑入岩缝旁一道不起眼的热泉中,瞬间皮开肉绽!旁边同伴急忙施救,却被泉中窜出的数道灼热蒸汽逼退!
“不要停!快走!”向导焦急呼喊。
队伍强行通过这片死亡地带,留下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和压抑的悲愤。萧景珩脸色铁青,紧握剑柄,深知此行绝无回头路。
穿过“叹息之壁”,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不再是茂密的雨林,而是一片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荒芜谷地。空气中硫磺味更浓,地面布满裂缝,蒸腾着缕缕白汽。远处,一座巨大的、呈暗沉金属色泽的环形山赫然在目,山体似乎曾遭受过恐怖的撞击,与周围地貌格格不入。
“那就是……星陨之谷的核心,先祖称为‘沉睡之星’的地方。”大祭司指着环形山,眼中充满敬畏,“祖器,就在环形山内的祭坛上。而‘天外玄铁’,遍布山谷,尤以环形山下最多。”
然而,山谷中并非空无一物。众人看到,在环形山脚下,竟有数十个简陋的窝棚,还有袅袅炊烟!更令人心惊的是,山谷中央,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是‘林魈’!”向导失声惊呼,“他们竟抢先一步,在此建立了据点,还在……开采玄铁!”
萧景珩与赵霆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林魈”部落不仅发现了此地,更已经开始利用这里的资源!
“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萧景珩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机凛冽,“赵将军,抢占制高点,侦察敌情!其余人,隐蔽待命!我们要给这些强盗,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星骸深谷之中,一场围绕神秘矿藏与远古秘密的争夺战,一触即发。而这场谷中的胜负,或将直接影响整个新大陆的未来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