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肃穆威严的“擎天殿”内,此刻气氛凝重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殿中侍立的仆役与护卫早已被屏退,只留下几位核心长老与心腹,人人面色沉重,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殿门处,空间一阵不正常的扭曲波动,如同水纹荡漾。
下一刻,一道狼狈不堪、气息萎靡到极点的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
正是凭借“虚空遁符”与“玄龟遁空佩”双重保命手段,侥幸逃出生天的大长老——张玄冥!
此刻的张玄冥,哪里还有平日那副深不可测、稳如泰山的模样?
他身上的灰色长袍破碎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与尘土。
原本梳理整齐的花白头发散乱披拂,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嘴角、胸前更是血迹斑斑,显然内伤极重。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原本浑浊却锐利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骇然。
他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紊乱暴动。
地仙初期的修为竟隐隐有跌落的迹象,显然神魂与肉身皆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大长老!”
殿内众人见状,无不失声惊呼。
家主张擎苍更是霍然从紫檀木大椅上站起,一步跨越数十丈距离。
瞬间来到张玄冥身边,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一股精纯温和的地仙仙力渡入其体内。
助其稳住伤势,眼中充满了震惊、心痛与熊熊燃烧的怒火。
“玄冥!你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其他人呢?
霍明他们呢?!”
张擎苍声音嘶哑,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仍旧抱着一丝侥幸。
他派出的可是家族最精锐的力量之一,由地仙初期的大长老带队,七名真仙中后期的暗卫辅助。
这等阵容,在墨岩城周边足以横着走,即便遇到强敌,也不至于……
张玄冥在张擎苍的扶持下,勉强站稳,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家主那因愤怒与担忧而扭曲的脸庞,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又充满后怕的笑容,声音干涩嘶哑。
仿佛破旧的风箱:
“家……家主……老朽……无能……愧对家族重托……”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末的暗红淤血,才断断续续地道:
“除……除老朽侥幸凭借‘玄龟遁空佩’逃得一命……霍明……及其他六名暗卫……已……已全部陨落……形神俱灭……”
“什么?!!”
张擎苍如遭雷击,扶住张玄冥的手都猛地一颤,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全部陨落!
七名真仙精锐,加上大长老重伤遁逃。
这怎么可能?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真是黑煞仙府其他大家族倾巢而出的埋伏?
还是说……遇到了传说中在荒原游荡的、堪比天仙的太古凶兽?
殿内其他长老与心腹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煞白。
七名真仙啊!
还是配合默契、擅长合击的暗卫!
加上大长老,这等力量,足以轻易覆灭墨岩城许多中小势力了!
竟然几乎全军覆没?!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张家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实力大损,威望扫地!
“到底怎么回事?
玄冥,详细道来!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有多少人?
用了什么手段?”
张擎苍强压住立刻提剑杀出去的冲动,他知道此刻愤怒无用,必须弄清楚敌人的底细。
他扶着张玄冥到一旁的玉榻上坐下,又亲自取出家族珍藏的疗伤圣药“九转还魂丹”喂其服下,助他化开药力。
服下丹药,张玄冥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分,但神魂的创伤与那轮回之力带来的恐惧阴影,并非丹药能立刻消除。
他闭目调息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眼中恐惧未消,但多了一份冷静的惊悸。
他看了一眼周围神情紧张的众人,知道此事关乎家族存亡,必须说清楚。
“对方……并非大队人马。”
张玄冥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条理清晰起来,“只有……五人。
为首者,是一名青袍年轻男子,气息深沉难测,坐于那金翅大鹏背上。
另有两位绝色女子,当时在毒火蛟龙背上,皆有渡劫初期修为。
加上那两头坐骑——金翅大鹏与毒火蛟龙,便是全部。”
五人?
两位渡劫女子,两头妖兽坐骑,一个看不清深浅的年轻男子?
张擎苍眉头紧锁,这阵容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强悍啊?
怎么可能?
张玄冥仿佛看出了家主的疑惑,苦笑道:
“家主,切勿以常理度之。
那年轻男子……其真实实力,恐怖绝伦,深不可测!
老朽……地仙初期的修为,在他面前,竟……竟有种蝼蚁望天的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描述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战过程:
“我们于‘砾石高原’遭遇,老朽认出坐骑,上前质问。
对方坦然承认少主之事乃其所为,言语轻蔑,视我张家如无物。
冲突一起,霍明等人结‘七煞诛仙阵’困杀那毒火蛟龙,老朽则亲自出手,
以‘幽冥鬼手’擒拿那为首男子。”
他眼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声音带着颤抖:“谁知……那男子稳坐鹏背,
仅仅……仅仅抬指一点!
一道灰蒙蒙的指劲,便……便轻易击穿了老朽的‘幽冥鬼手’,
并将其蕴含的幽冥死气与仙力迅速消融瓦解!
其指劲中蕴含的破灭与混沌之意,层次之高,匪夷所思!”
殿内众人听得屏住呼吸,地仙初期全力施展的神通,被对方一指破去?!
这起码需要地仙中期,甚至更强的实力和对法则的极高掌控!
“老朽见势不妙,立刻动用底牌‘万魂幡’,施展‘万魂噬仙’,欲以魂道神通制敌。”
张玄冥说到此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恐惧之色达到顶点,
“可……可那男子……他……他竟……竟施展出了轮回法则!
真正的、完整的、最高层次的轮回法则啊!”
“轮回法则?”
张擎苍失声惊呼,殿内其他人也是骇然色变,如同听到了什么禁忌的词汇!
在仙界,法则亦有高下之分,时空、生死、因果、轮回等皆属最高序列。
非大机缘、大毅力、大气运者不可触及,更别说掌握完整法则并运用到实战中!
那都是传说中仙界最顶尖道统的嫡传,或者某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才可能具备的能力!
“是……轮回盘虚影……六道轮转……往生接引……”
张玄冥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后怕,
“老朽的‘万魂幡’,在那轮回之光的照耀下,其中拘役炼化的生魂竟……竟纷纷主动脱离控制,被接引入轮回!
法宝反噬,老朽神魂瞬间重创!
而那漫天幽冥鬼海,更是如雪遇骄阳,顷刻消融!”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自己胸口那虽然服下丹药、依旧隐隐作痛、仿佛有某种冰冷死寂力量残留的伤处:
“若非……若非老朽见机得早,果断捏碎‘虚空遁符’,
并强行激发‘玄龟遁空佩’……此刻……此刻早已被那轮回之光击中,神魂俱灭,堕入轮回了!
即便如此,那轮回之力的余波,依旧隔着空间屏障重伤了老朽的神魂与道基……这伤……没有数百年静养,怕是好不了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张玄冥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众人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轮回法则!
挥手间破灭地仙神通,克制魂道仙宝,差点将大长老这等人物直接送入轮回!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难怪七名真仙暗卫如同土鸡瓦狗,瞬间被灭!
张擎苍脸上的愤怒与杀意,此刻已被巨大的震惊、忌惮,甚至是一丝茫然所取代。
儿子张云鹤的死,带来的更多是愤怒与复仇的冲动。
但当敌人展现出这种碾压级的、涉及最高法则的恐怖实力时,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考虑更多——家族的存续!
“玄冥,依你看……此人,究竟是何等修为?来自何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