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目光如炬,对刘会计说道:“把银行存款账本给我看看。”
刘琴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银行存款账本递到楚君手中。
楚君接过账本,直接翻动,去看最后一页,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他的目光陡然凝重,只见余额一栏清晰地写着:“11.88元”。
楚君连翻账页的举动都省了,在最后一页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一页账目,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支出记录,而收入记录则为空白。那些支出,全聚集在 12 月 15 日这一天,而他宣布冻结策大乡财务账目的时间,正是次日的 16 日。
这巧合,有点像天方夜谭,可楚君深知,天下没有这般凑巧之事。再细想,齐博提出冻结银行存款的建议之时,知晓此事的,仅有马木提、阿布力肯等亚尔乡的几人,他们与策大乡并无瓜葛,断然不会泄密,如此一来,这账目上的怪异,更像是有人在16日这天蓄意为之,在并乡前夕,疯狂挥霍公款,赶在存款冻结前,把账上的钱一扫而空。
楚君有一种预感,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策大乡主要领导为了避免落下对抗会议决定的罪名,他们把16 日这天的花钱行为全部都写成了15日,造成一种我们先花的钱,你后面才规定的,并没有违反规定。
楚君的心沉了下去,这已不只是账目问题,分明是有人趁乱作祟。这一页的支出,毫无征兆地集中在 15 日,分明是在突击花钱,妄图用最后的权力,将钱款挥霍殆尽。若按正常的并乡程序,14 日的余额来看,策大乡账上本该结余 1.2 万元,这笔钱若是能妥善合并,定能办成不少实事,可如今却被 15 日一天的支出蚕食殆尽。
楚君的目光,被支出记录中的两笔金额紧紧锁住。一笔 4000 元的饭馆餐费,另一笔 5000 元的办公经费,数额如此之大,可用途却云山雾罩,不清不楚,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是正常的开销,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他再次仔细翻阅账本,在那密密麻麻的支出记录里,试图揪出一丝线索。每一笔支出的金额、用途,以及经手人的名字,都被他一一铭记,他打算随后一一核实。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记账日期上,15 这个数字,似乎被刮刀轻抚过,下方隐隐可见被抹去的 16。
刹那间,楚君内心大喜,看来自己的预感是对的。16 日那天,他宣布冻结策大乡银行账户,策大乡的主要领导们察觉大事不妙,或许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开始突击花钱,还叮嘱所有人都将票据日期写为 15 日。
而财务人员按部就班,习惯性地如实记账,填上了 16 日,可因为领导事先叮嘱,等发现记错日期时,便慌忙用刮刀抹去 16,改成 15。
楚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决定先不声张。他清楚,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还需更多证据。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账本。
楚君盯着刘琴问道:“刘会计,15 日的会计凭证我想看一下。”
刘琴微微点头,身子往前探了探,在茶几上那堆凭证里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其实这事跟她关系不大,但是看见楚君那冷峻的脸色,她的手指微微有点发抖,眼神也不敢正视,那是真的有点紧张。
不一会儿,她从里面精准地抽出了 15 日的会计凭证,双手递过来,小声说:“楚书记,这本就是。”
楚君接过凭证,轻轻翻开,一页页仔细查看。每一张支出的原始凭证都有附件,发票、审批单,看着倒也规规矩矩,手续一应俱全。可楚君心里那股直觉,就像挠心挠肺的小猫爪子,告诉他,这些凭证背后,肯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先去看那笔 4000 元的饭馆餐费,发票上的饭店名字,他从来没听说过。这地儿怎么这么眼生?他正皱着眉头琢磨呢,突然发现票据上的字迹看着是挺规整,可细一瞧,问题就出来了,不少地方都有涂改的痕迹,尤其是日期,墨色深浅不一,就好像谁特意又添上了几笔。
他继续翻着,心里笃定,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因为 15 日那天报销的凭证实在太多了,审批人也忙中出错,好多地方都疏忽了。他看到一张报销发票,后面附了一张打印机打的详细清单,上面的日期本是 16 日,可被钢笔改成了 15 日。而且在最下面,一行不显眼的小字,清晰地写着 1995 年 12 月 16 日,后面还跟着打印时间。楚君心里一咯噔,这可不就露馅了?再往后翻,又发现了两张类似的,基本是 16 日改成了 15 日。这下可基本确定了,15 日当天的报销凭证,大部分都是 16 日开的,而且八成是主要领导授意,把日期改成 15 日。
楚君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绝不是偶然的疏忽,而是有人蓄意而为,这是明摆着想掩盖违抗两乡共同召开的会议决定的意图,眼看账户要被冻结,急吼吼地突击花钱。
接着翻,他发现了一张购买办公用品的发票,上面的物品清单乱七八糟,和实际需求对不上号,价格还虚得离谱。再看看审批单,那签字笔迹也跟平时不一样,生硬又刻意。楚君心里一下子有底了,这背后肯定还藏着更深的猫腻。
楚君把目光又落在了报销凭证的审批人上面。除了一张4000元的发票,还有两张发票的金额也超过了四千元,这三张发票都是耿多雨和多来提两个人一起签字的,其他的报销凭证却只有多来提一个人签了字。
楚君心里一惊,这可不对劲啊!他合上会计凭证,皱着眉,陷入了沉思。这事儿可大可小,得沉住气,不能打草惊蛇。他决定先悄悄地调查,收集证据。
楚君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两张票据上。一张是4000元的饭馆餐费,上面除了写了“工作餐费用”之外,既没有详细的用餐人员名单,也没有具体的事由,看着就让人心里起疑。再看看经手人签名的地方,那字迹模模糊糊的,就跟被人用橡皮擦了又擦,又重新描过似的。楚君心里可真是越来越纳闷了,这背后肯定有人藏着掖着,想隐瞒点什么。
还有一张是5000元的办公经费,这上面写的“办公用品”倒是挺清楚,可问题是没有具体的物品清单和价格明细,这又让人心里犯嘀咕了。
楚君拿着15日的会计凭证,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查了,他心里清楚,这财务账目上的乱象,就好比是冰山一角,这边刚露出一点,更多更深的秘密还在下面等着他去挖呢。
楚君紧锁着眉头,把账本轻轻放在茶几上,他抬起头,对刘琴说:“刘会计,你现在赶紧把15日的账页和报销凭证全部复印两份,原件锁到保险柜里,记住了,原件一定要锁好。”
刘琴吓了一跳,赶紧点头说:“楚书记,我这就去办。”
她拿着账本和凭证,起身就出了办公室,到了党政办,让阿孜古丽赶紧复印资料。可乡政府有规定,复印二十张以上的,必须有分管领导签字。刘琴急匆匆地拿着审批单,去找分管行政的马木提书记。
马木提书记接过审批单,看到要复印上百页凭证,惊讶地问:“怎么突然要复印这么多资料啊?”
刘琴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马木提书记一听这是楚君安排的,也没再多问,拿起笔就签了字。
刘琴拿着签好字的审批单,心里直犯嘀咕,隐隐感觉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她赶紧回到党政办,让阿孜古丽加快速度复印,自己也在一旁帮忙整理资料。复印完后,刘琴小心翼翼地把两份复印件装订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准备交给楚君。她又小心翼翼地把原件锁进保险柜,确认无误后,才拿着复印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从两个乡这一细节来看,策大乡的财务管理乱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是一团糟。
此时,楚君正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肯定荆棘丛生,可他早已经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楚君赶忙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策大乡纪委书记拉合满的手机号。他只好对拜尔说:“拜尔乡长,你赶紧给拉合满书记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到我这儿来。”
紧接着,楚君又拨通了亚尔乡纪委书记木哈提的电话,语气里带着急切:“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
拜尔哪敢迟疑,忙不迭地拨通了拉合满的电话。电话那头,拉合满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出来了,跟咱一起来的,还有县纪委的于副书记。”
拜尔赶紧把拉合满的话转告给了楚君。
楚君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满是疑惑:县纪委的于建川副书记这个时候跑来策大乡,这是唱的哪一出?这时候县纪委来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楚君曾在县检察院待过,对于司法、纪委这些手握重权的部门,打心眼里就带着几分敬畏。
楚君飞快地思量了片刻,心里慢慢亮堂起来。说不定这是件好事呢!县纪委于副书记要是来了,说不定能给他查这件事壮壮胆。毕竟,县纪委在资源和权限上,可比他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乡领导强太多了。楚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不然于副书记突然杀过来,说不定真会打乱他原本的调查节奏,让那些背后捣鬼的人闻风而动,提前把证据都毁灭或隐藏。
毕竟前段时间,关于安全生产的关键文件丢失的事例,活生生地发生在身边,不得不防啊!
而楚君不知道的是,多来提还躺在县里的医院里“养病”。昨天下午,多来提就听说县纪委要来策大乡,一下子慌了神。他赶紧给财务室的出纳肉孜打电话,哆哆嗦嗦地说:“赶紧把 15 日的账本和凭证藏起来,要是有人问,就说找不到了。”
肉孜却慌了神,结巴着说:“这两天,拜尔乡长就领着亚尔乡的刘会计在财务室都在查账,12 月的账本和凭证都让刘会计抱走了。”
多来提听到这话,脑子一下子像被雷劈了一样, “嗡” 的一声,大事不好!他心里恨得牙痒痒,骂道:“拜尔乡长,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真是倒霉催的,这事儿怎么摊到他头上了。
木拉提书记这会儿到了办公室大门口。楚君站起身,说道:“我这儿有项工作,得安排给纪委。等拉合满来了,咱们一起开个会研究。”
为了方便楚君接待客人,马木提书记把阿孜古丽安排到了楚君隔壁的办公室,党政办也跟着搬了过去。楚君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来找他的人,肯定得路过阿孜古丽的办公室。平时,阿孜古丽的办公室门总是敞开着,谁来谁走,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
拜尔耳朵就像装了个雷达,小车刚进大门,她就听见了,扭头跟楚君说:“楚书记,应该是于书记他们到了。”
楚君赶忙站起身来,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领着一众领导,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准备迎接客人。
不一会儿,小车在办公区大门口稳稳当当停了下来,车门 “嘎吱” 一声打开,走下来几个人。后排下来的是县纪委的于建川副书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他身后跟着的拉合满书记,却是满脸的紧张,眉心都皱在了一起,显得很紧张。
楚君赶忙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礼貌又热情的微笑,双手伸了出来,紧紧握住于书记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说道:“于书记,我可是千盼万盼,您才来一趟我们亚尔乡呀!好不容易来了,可千万别说走就走。中午咱们好好喝一杯,解解乏,暖暖身子。来,快请进。咱们到会议室里好好聊聊,我很希望能听听您的指示。”
于建川副书记也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楚书记,我还是那句话:来了是关心,不来则是放心。有您楚书记在,我这心里头是真踏实!老百姓们也放心。县领导说的话猜猜指示,我的话最多就是谈话、聊天和废话。”
纪委领导一来,乡里领导干部不由自主地都有些紧张。他这一开口,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跟着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