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马六带着两名精锐斥候悄然离营,消失在北方山峦的阴影中。
亲卫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大王是担心军中有细作?”
“不得不防。”
赵戈沉声道,“王离兵败,细作能泄露布防;我这次北上,难保匈奴不知道我军动向。章邯这支暗棋,必须藏在暗处。”
转身走向中军大帐,亲卫紧随其后。
帐内烛火摇曳,赵戈摊开羊皮地图,手指在居庸关、陇西、阴山山脉之间移动。
地图上已用朱砂标注了匈奴各部的大致位置,但那些标记都只是推测——草原辽阔,匈奴骑兵来去如风,要锁定主力难如登天。
“你说冒顿此时在想什么?”赵戈忽然问。
亲卫思索片刻:“匈奴此次南下,准备充分,战术精准,必有所图。冒顿此人野心勃勃,绝不会满足于劫掠一番就退兵。”
“所以他要的不是财帛女子,而是...”
赵戈手指重重按在居庸关上,“入主中原的机会。”
“可单凭匈奴八万骑兵,想要攻破长城防线,占领中原,未免...”
“所以他必有内应。”
赵戈接话道,眼神冰冷,“而且这个内应,在朝中地位不低,能提供布防图,能影响决策,甚至...能在我亲征时,在咸阳掀起风浪。”
亲卫倒吸一口凉气:“大王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
赵戈摆手,“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妄言。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卷起地图,赵戈命令道:“传令下去,明日加快行军速度,五日内必须抵达居庸关。”
“是!”
接下来的几日,汉军日夜兼程。
赵戈下令每日多行军一个时辰,士卒虽疲惫,但知道北疆危急,无人抱怨。
沿途所见景象更让将士们心情沉重——村庄被焚毁的痕迹随处可见,偶尔能看见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南行,眼神空洞,如同惊弓之鸟。
第六日正午,居庸关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这座雄关在烽烟中屹立,城墙多处破损,但汉军旗帜依然在最高处飘扬。
关门前,蒙天放、陈胥已率众将迎接。
两人都瘦了一大圈,蒙天放脸上多了一道新疤,从眉骨斜至颧骨,平添几分悍勇。陈胥则眼圈深陷,显然多日未曾安睡。
“末将恭迎大王!”两人单膝跪地,身后众将齐刷刷跪倒一片。
赵戈下马,扶起二人:“不必多礼。关内情况如何?”
蒙天放沉声道:“匈奴每日骚扰,但自陈将军援军到来后,未再发动大规模进攻。末将以为,他们在等待什么。”
“在等着我。”
赵戈一语道破,“也等待咸阳的消息。”
众人入关,直接登上城楼。
关外景象触目惊心:原本茂盛的草场被马蹄践踏成泥泞,远处匈奴营帐连绵数里,炊烟袅袅,竟似在此安营扎寨,作长久之计。
“冒顿好大的胃口。”
赵戈冷笑,“他这是要在这里过冬吗?”
陈胥道:“探马来报,匈奴从草原运来大批牛羊,确实有长期围困的迹象。”
“围困?”
赵戈摇头,“居庸关粮草充足,援军不断,他围困有何意义?除非...”
他忽然转身:“召集众将,中军帐议事!”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聚集了居庸关所有将领。赵戈坐在主位,蒙天放、陈胥分坐左右,其余将领按官职依次排列。
“今日召集诸位,只议一事,如何破敌。”
赵戈开门见山,“匈奴八万铁骑,来去如风;我军以步兵为主,骑兵不足两万。硬碰硬,胜算不大。诸位可有良策?”
沉默片刻,一名年轻将领起身:“大王,末将以为可凭关坚守。匈奴不善攻城,我军有坚城利弩,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拖?”
另一名老将摇头,“拖到冬天,草原大雪,匈奴必退。但那时我军也师老兵疲,来年匈奴再来,如何应对?此非长久之计。”
蒙天放这时起身:“末将有一策。”
“讲。”
“匈奴主力集结在此,后方必然空虚。”
蒙天放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阴山山脉,“我可率一支精锐骑兵,绕道西侧,从云中郡出塞,直扑匈奴王庭。冒顿闻讯必回援,届时我军前后夹击,可获全胜。”
帐内一阵低语。
此计大胆,但风险极高——深入草原,孤军远征,若被匈奴发现,必是全军覆没。
陈胥起身道:“蒙将军此计虽妙,但太过凶险。末将另有一策,我军可分兵数路,每路五千人,从不同方向袭扰匈奴营地。匈奴兵多,但分兵应对则力散,集中防御则有漏洞。我军可抓住漏洞,围点打援,逐步消耗其实力。”
两策各有优劣,众将议论纷纷。有人支持蒙天放的奇袭,有人赞同陈胥的分兵,一时间难有定论。
赵戈静静听着,目光在地图上移动。当众人争论渐息时,他才缓缓开口:“两位将军之策,皆有可取之处,但也都有关键缺陷。”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蒙将军的绕后奇袭,关键在于隐蔽。但如今草原上遍布匈奴游骑,大队骑兵如何能悄然穿越千里,不被发现?”
蒙天放皱眉:“可化整为零,分批出发,在预定地点集结。”
“太慢,变数太多。”
赵戈摇头,“陈将军的分兵袭扰,看似稳妥,但匈奴骑兵机动性远胜我军,一旦被其抓住一路,就是灭顶之灾。”
他手指点在居庸关位置:“我们需要的是既能打击匈奴要害,又能保全主力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