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更何况,他曾答应赵佾,必要时为其传递消息。那些托付之言,他始终铭记。
虽刚才李斯提及应多关注han国局势,他并无异议。
但在当前局面下,真正能为han国带来转机的,反而是其余几国。若将希望寄托于秦国,岂非荒谬?
秦国欲行何事,他无力阻止。如此下去,han国只能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他不愿见到故国沦落至此,而在面对这一切时,他也意识到自身确有软肋。
只是如今,性命已非己有。
至于韩非子与赵佾之间的牵连,李斯则毫不知情。
“好,今日总算能有片刻相聚,其实也该满足了。”
“若日后还有机会再见,那便更好。眼下就不说这些令人伤怀的话了,或许……总会有转机的。”
李斯望着眼前的韩非子,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他对韩非子始终怀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惋惜。
他心里清楚,对方曾给予自己的帮助,实非言语所能尽述。
“好。”
“你也早些安歇。”
在这次相见的整个过程里,李斯所展现出的情谊,令人心头微动。韩非子看着他,心中滋味复杂。
有些恩义,恐怕此生都难偿还。
而如今李斯神情略显轻松,或许已不再困于两难之境,不必再夹在忠诚与情义之间左右为难。想到此处,韩非子也便释然,理解了他的选择。
这番感慨,皆出自肺腑。心中期盼能多些与对方共处的时光,也确是真心所想。
虽只是深藏于心的念头,但终究也盼着,有朝一日,这些愿望能够成真。
这一次,两人终于将许多话坦诚相告。
韩非子也不再觉得这段时日那般难熬。其实,他在此地已有许久,一直盼望能有机会接触秦王。
他心中明白,只要多一分机会,就能多传递一些讯息给外界,如此,自己来到秦国也算不负初衷。
然而这些心思,却无法向李斯言明。如今李斯不再插手自己的事,韩非子反而感到一丝轻松。
他还记得当初李斯特意命家仆送来《秦律》的情形——那时分明是担心他遭遇不测。单是这份用心,便令他感念至今。
可为了国家大业,性命亦可舍弃。因此,当必须在韩、秦之间抉择时,韩非子毅然选择了故国利益。而一旦如此,李斯若仍与他牵连过深,便会受连坐之罪。
这一点,韩非子看得清楚,却无力改变。如今这般疏离,反倒免去了彼此的牵累。
与此同时,在秦国王宫之中,一道黑影悄然浮现。殿前虽有守卫森严,职责本为护驾,但在特殊时刻,也可分遣执行密令。
对于韩非子之事,秦王确是格外关注,因而早已下令暗中监视其一举一动。
故而,韩非子所行之事,秦王皆了如指掌,只是未加点破。
毕竟身份有别,换作自己身处其位,或许也能理解。只是内心深处,仍不免惜才。
此次李斯已尽其所能。
秦王看在眼中,自然不愿再予苛责。
经此一事,他也看出李斯在情义之上竟如此执着。这般重情之态,实属罕见。
秦王心中暗喜——如此臣子,用之安心。
然而,韩非子暗中所谋之事,李斯并不知情。据密报所述,李斯始终对韩非子毫无防备,反倒以为他才是将遭迫害之人。
不得不说,韩非子的魅力,的确非同寻常。
就连秦王自己,也曾动过留下此人之心。但面对国事,他仍能明辨是非。况且他亦察觉,若任由李斯继续涉入,恐将引火上身。
目下正是用人之际,而在秦国诸多臣子中,秦王最倚重者,仍是李斯。因此,关于秦国律法之事,他有意保全李斯之位。
只是,因李斯与韩非子情谊特殊,这些话,秦王终究未曾宣之于口。
这也算是一种默许的宽待。李斯奔波已久,有时,也需要些许情感支撑来维系心力。
次日,便是韩非子入宫之时。
不得不说,秦王处理政务素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当李斯目送韩非子的马车渐行渐远,心头反倒平静无波,再无多余思绪。
从这一刻起,自己已无法再为韩非子提供助力,一切终究要由他独自承担。
“看来这又是一次不可预料的变局了。”
人生本就如此,有些人固然令人惋惜,却终究难违天下大势。
在李斯看来,自己才学虽不及韩非子,但早在当初便已明了,天下归一乃是注定之局,正因如此,自己才追随曹睿来到秦国。
而韩非子虽洞悉世情,却仍执意以一己之力抗衡时势,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事态早已清晰分明,只是对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如此观之,许多事情的发展,终究与自己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
韩非子入宫后,立刻被引去面见秦王。
“听闻你极欲求见寡人。”
秦王见到韩非子时,仅是略微抬眼一瞥,旋即便继续批阅手中的文书。
“确切而言,臣是为了陛下而来的。”
此言一出,赵高顿时面露不悦,这般言语未免过于失礼。
“放肆!”
“无妨,让他讲下去。”
秦王听罢,手中动作微顿,专注倾听韩非子所言。
他并未允许赵高再行开口。
朝中甚少有人敢如此直言,虽与李斯奏对时略有相似,但这韩非子言辞更为激烈,见解亦有不同之处。
“若非陛下有意召见,韩非子绝不会踏足此地。”
“在秦国这段时日,韩非子见识颇多,然而越深入了解,对秦国前路的忧虑便越加深重。”
赵高听着韩非子这一番话,眉头紧锁,心中困惑不已。
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可当他望向秦王,见其听得饶有兴致,自然不敢贸然打断。况且先前已被喝止,更不便再度发声。
“你且说来。”
秦王心中固然欣赏韩非子的才识,却也自有衡量之尺,并非全然盲从。
韩非子于政事上的见解确有独到之处,此前阅览其文章时,便已心生赞许。
其所言并无差错,原本也未必真有必要召见他——韩国之事,迟早会由秦国决断。
见与不见,本无实质影响。
只因心中忽起念想,才特意命人将韩非子接入秦国。
此事上,对方所言的确属实。
“当下的秦国,表面强盛昌隆,实则内里已有隐忧,若此时继续征伐不止,只会加剧内部动荡。”
翌日,正是韩非子入宫觐见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