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拘谨，只会让李斯觉得两人之间生分了，那是他内心极不适应的感觉。
在李斯看来，他只愿与韩非子的情谊，维持在最初的模样就好。不愿掺杂太多权衡计较，更不愿彼此之间产生嫌隙。
“但眼下最要紧的，依我之见，还是先护住自身为要。”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行事需谨慎低调。”
“其他事，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而为，其余的，实在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李斯心中也满是无奈。
当初他决定走上这条路时，未曾深思后果究竟如何。
直到后来才发觉，有些选择竟牵动着他人的命运走向。每当意识到这一点，他内心便倍感煎熬。
此刻与韩非子谈及这些，同样怀着这般沉重的心情。
“我懂，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再说，秦王待我如何，终究取决于我自己，不是吗？你我皆明事理，这点早该看清了。”
“所以你想劝我避开什么，”
“或不愿我涉足何事，最终仍由我自己定夺。”
“实话讲，有你在身边，于我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至少在这秦国，我不再孤身一人。”
“有你李斯在，我心里踏实许多。”
韩非子这番话，出自肺腑。
他并未向对方许下任何承诺，只因所言皆是心中所想，想到即说。的确，如今有此人相伴，行事间多了几分从容，不至于在纷杂事务中慌乱失措，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安。
“好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在这里稍作整理，若有事，随时寻我便是。”
“我还得回宫向大王复命。毕竟你此次前来，他也是留心关注的。”
李斯特意点明此事，是让韩非子明白，如今的秦王并非对他漠不关心。
既然召他前来，必有安排。
此时此刻，更应保持警觉。
“所以，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这番话后，李思便转身离去。他心里也明白，秦王交代自己前来迎接韩非子，本就是一项明确的差事。况且，他与韩非子曾同窗共读的事，早已人尽皆知，根本无需遮掩，早已成了公开的事实。
面对这样的处境，朝中自然也会有人暗中议论他，甚至上书弹劾，但这些对他而言，都不足挂怀。
李斯内心原本就对这件事并无抵触，反而甘愿为之奔走。
毕竟，他非常清楚秦王的性情——以秦王的心胸与格局，绝不会因这类琐事而对自己心生疑虑。
可问题是，当秦王得知此事时，是否会借此机会考验自己？
这一点，李斯的确有所思索。
在打探消息、传递口信的过程中，李斯其实已从中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然而，若要彻底断定对方是否存有私心，此刻他的心中已有答案：倘若要在朋友之情与过往恩怨之间做出抉择，
他愿意在前程上稍稍退让一步。毕竟，韩非子的生命仅有一次。
如今的李斯已将此事想得透彻——倘若真发生什么不测，将来便再无挽回余地，他这一生也将背负难以释怀的愧疚。
至于心中那些执念，纵然尚未完全实现，也无法立刻达成，但他反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人生若还有所追求，在他看来，才不至于显得空虚乏味，未来也才值得奔赴。
总而言之，李斯目前所能看清的，便是如此。他也已下定决心，该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自己这边已无法再做更多。
关键只在于，如何护住韩非子，让他安然离开秦国——这才是他真正应当去做的事。
韩非子站在客栈的窗前，望着李斯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说实话，他并不想给李思增添任何麻烦。可一旦韩国遭遇变故，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此前燕国太子之事，便是一个前车之鉴。韩非子从中深切体会到，秦王吞并六国的决心究竟有多么坚定。
这份决心一旦确立，那么他韩非子的存在，便注定成为障碍——他不得不死。
所谓为国捐躯，本就是双向成全之事。而这条路上，注定充满艰险。倘若连他这一关秦王都无法跨越，又谈何统一这分裂的天下？
坦白讲，他并非为秦国而生，却实实在在成了秦国前进途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自己这一步，究竟能否走得稳妥，韩非子如今已看不太分明。
但他心中确信的是，未来的路必须步步为营，至少要为其余几国树立一个榜样。
待赵佾等人着手行动时，也能以此为参照，重新审度局势，妥善布局。
待李斯返回宫中，面见秦王时，只见对方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与竹简之中，专注阅览，未曾抬头。
李斯不敢贸然开口，只能静静等候秦王发问。
毕竟，此次迎接韩非子一事，乃是秦王亲自委派，他自然不会推辞，同时也想探明秦王对此事的真实态度。
尤其眼下韩非子已然抵达，秦王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直接影响其命运走向。
因此，此时的李斯行事格外谨慎，平日里那些大胆直言的作风，此刻也收敛了许多。
“他已经安置妥当了，是吗？”
秦王依旧低头翻阅文书，语气平淡，只轻声抛出一句。
李斯闻言立即回应：“陛下放心，韩非子现已安顿妥当，一切顺利。”
“只是……”他稍作迟疑，继而低声问道，“下一步，陛下打算何时召他入宫？”
“或是准备亲自接见？”
“这些安排，是否需要微臣先行告知于他？”
其实，此刻提出这些问题，并非多余之举。
李斯真正想知晓的，是秦王心中真正的盘算究竟如何。
如今的李斯自己也有些迷茫，总想将眼前这个难题稍稍理清才好，而其中或许会牵扯出一些变故。
他内心深处，到了此刻，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笃定了。
“这倒不必担心，有你在身边，他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只是看你们二人之间的情分，本该多些交流才是，没想到竟显得如此冷淡，仿佛无话可说。”
秦王望着李斯此刻的模样，见他神情略显拘谨，便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