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酌从善如流地坐进了驾驶舱。
他姿态慵懒，但上手极快，操控流畅精准，几个高难度弯道过得行云流水，跑出的圈速让陆辰逸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我就知道！”
陆辰逸眼睛更亮了，扒在舱门边，几乎要凑到他耳边，“你肯定喜欢这个！比看那些老古董画有意思多了吧？”
温酌松开方向盘，摘下VR眼镜，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微微喘息，唇角却带着一点畅快的弧度，“是不错。”
只是不错？
陆辰逸心里那点攀比和表现欲被彻底勾起。
“来，我们跑一场！”
他跃跃欲试，指向旁边另一台顶级模拟器，“赢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温酌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辰逸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加速，脱口而出，“随你提！”
说完，又觉得太莽撞，补充道，“只要我能做到。”
“好啊。”
温酌没拒绝，重新戴上了眼镜。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虚拟赛道上展开。
陆辰逸技术老练，风格激进。
温酌稳中带狠，预判精准。
两人你追我赶，圈速咬得很紧。
陆辰逸全力以赴，既想赢，又忍不住分神去看旁边青年专注的侧脸，看他抿紧的唇瓣和微微颤动的羽睫。
最后冲刺阶段，温酌一个极其刁钻的延迟刹车入弯，以微弱优势率先冲线。
“漂亮！”
陆辰逸忍不住喊出声，输得心服口服，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看，他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厉害。
温酌摘下设备，气息有些不稳，脸颊因为运动染上薄红，桃花眸水光潋滟，看向陆辰逸。
“陆同学，承让了。”
陆辰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
温酌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在思考。
片刻后，他抬眼，眸光清亮，“听说陆家最近在城南有个新开发的文化商业综合体项目？”
陆辰逸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是……有这回事，怎么？”
“我对那个项目的公共艺术规划有点兴趣。”
温酌语气随意，像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看看初步的设计方案？纯属个人好奇。”
这个要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涉及未公开的项目细节，但又只是看看，不涉及核心商业机密。
更重要的是，这似乎是温酌第一次，主动对他“感兴趣”，并且提出了一个需要他给予的请求。
陆辰逸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不是钱或礼物，而是某种更接近他能力和领域的东西。
他几乎立刻点头，“当然！我回头就让人整理一份概要发给你！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告诉我！”
陆辰逸急于证明自己不只是个会玩闹的少爷，他也能接触到家族生意的核心，也能为他提供有价值的东西。
“那就先谢谢陆同学了。”
温酌微微一笑，那笑容比刚才在赛道上更加真实，晃得陆辰逸目眩神迷。
……
从赛车中心出来，已是傍晚。
陆辰逸本想送温酌回去，但再次被温酌以“约了人”为由婉拒。
他看着温酌坐上出租车离开，心里那点被拒绝的失落，很快被兴奋冲淡。
温酌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站在原地目送他身影，脸上笑意缓缓收敛。
他拿出手机，点开裴时序的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艺术馆那天。
裴时序发来的关于手稿后续资料分享的链接，他当时只回了一个“谢谢”。
温酌指尖动了动，发了条信息过去。
「裴同学，上次你提到的那幅十七世纪荷兰小稿，家父似乎也很感兴趣，不知近期是否有机会，能请裴同学再详细讲解一番？家父或许会亲自致电裴伯父请教。」
信息发送。
几乎同时，他点开与顾临风的对话框。
顾临风很少主动发信息，聊天记录寥寥。
温酌输入，「今晚有事，不回顾宅用餐。勿等。」
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出租车没有驶向顾宅的方向，也没有回他那个还在维修的公寓。
而是开向了城市另一端，一家以隐私和顶级服务着称的会员制餐厅。
他需要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来梳理接下来的棋路。
陆辰逸的冲动是一把好刀，但不能只握在他手里。
裴时序的谨慎和家族联系需要被“无意中”透给顾临风知晓。
而顾临风……他需要让他感觉到，那张看似收紧的网，其实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缝隙。
更重要的是，温弘毅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
他需要在那位父亲把事情弄得更糟之前，拿到更多的筹码和主动权。
出租车停下。
温酌睁开眼，桃花眸里一片清明冷静。
他推门下车，走进那家灯光柔和，安静得能听见脚步回声的餐厅。
侍者引领他走向预定的包厢。
走廊尽头，另一间包厢的门恰好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之前在学校图书馆有过一面之缘，气质斯文的金丝眼镜男。
对方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温酌身后不远处的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影挺拔，气质冷峻的男人迈步而出，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温酌，以及他面前那个正准备搭讪的男人。
是顾临风。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温酌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他对着面前有些错愕的金丝眼镜男，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轻轻颔首。
然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向自己的包厢。
他甚至没有看顾临风一眼。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锐利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包厢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呵。
温酌在侍者离开后，独自坐在宽敞静谧的包厢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看来，他估算的坐不住的时间，还是太保守了。
第一个忍不住跟过来的，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