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小师姐枕在师伯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只手还拽着师伯的衣袖。
师伯一只手放在她头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上,目光落在水幕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只寻宝鼠的时候。
那时他刚被通天师父救下,带回昆仑。
第一次见到老子师伯,他吓得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老子师伯身上的气息太深,太远,像天,像地,像一切他无法理解的存在。
他花了很久很久,才敢在老子师伯面前正常说话。
但也仅限于说话。
像这样靠在师伯怀里睡觉?
多宝想都不敢想。
可小师姐……
多宝看着那张在圣人怀里睡得毫无防备的小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不是嫉妒。
是……羡慕?
好像也不全是。
更多的是一种认知被颠覆的震撼。
原来大师伯也会抱孩子。
原来大师伯成圣了,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多宝。”
老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怕吵醒怀里的小徒弟。
多宝连忙收敛心神。
“师伯。”
“你也在想人族的事?”
多宝愣了下。
“是。弟子觉得……他们很聪明。”
“不只是聪明。”老子说。
“是顽强。”
他抬眼,望向水幕最后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一片黑暗。
“洪荒万族,各有其道。妖族强在血脉,巫族强在肉身,龙凤强在跟脚。人族呢?他们什么都没有。”
“但他们有脑子。”多宝接口。
“不止。”老子摇头。
“他们有‘想活下去’的念头。这个念头,比任何天赋都强。”
多宝似懂非懂。
老子也没再解释。
他只是低头,温柔的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小徒弟,忽然问:
“多宝,你觉得妙珩为何对人族如此上心?”
多宝想了想,谨慎地回答。
“因为……女娲师叔的托付?”
“是,也不是。”老子说。
“女娲托付的,是责任。妙珩做的,不止是责任。”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感慨:
“她是真心希望他们好。”
多宝沉默。
“师伯,”
多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您觉得……人族能走多远?”
老子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望向昆仑山外的夜空。
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厚重的劫灰云层,低低地压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子缓缓开口。
“能走多远的,从来不是看天,是看自己。”
他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徒弟,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软乎乎的。
“妙珩给了他们种子。能长成什么样,看他们自己浇多少水,施多少肥,挡多少风雨。”
多宝深深一礼。
“弟子明白了。”
夜风吹过太清峰顶,带着昆仑山特有的清冷草木香。
怀里的小徒弟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小身子像只暖炉,驱散了圣人周身与天地相合带来的那种非人感的寒意。
多宝盯着那片黑暗看了很久,久到以为水幕不会再有动静时。
光来了。
不是法术的光。
是篝火。
星星点点,起初只有三五处,很快蔓延成片,在黑暗的旷野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火龙移动的速度很快,方向明确。
“他们……”多宝喃喃。
“连夜赶路?”
“嗯。”老子声音平静。
“战场边缘不安全。妖兽、煞魂、甚至某些捡便宜的散修,都可能出现。趁夜撤离是最聪明的选择。”
多宝仔细看去。
那支人族队伍确实在疾行。
火把的光晕里,能看见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扛着、拖着战利品,脚步却丝毫不慢。队伍保持着紧凑的队形,青壮在外围,老弱妇孺在中间,警戒的眼神不断扫视四周黑暗。
没有慌乱,没有喧哗。
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偶尔压低的提醒:
“注意脚下,有沟!”
“左边的,跟上!”
“后队保持距离,别掉队!”
训练有素。
多宝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这绝不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这支队伍的配合、纪律、行动效率,甚至超过了许多小妖族的战兵。
水幕画面随着人族队伍移动,逐渐拉近。
多宝看清了更多细节。
这些人族穿着统一的褐色皮甲,虽然简陋,但关键部位都嵌着打磨过的骨片或鳞甲。
腰间挂着统一制式的低阶刀或斧型法器,背后背着藤条编织的背篓或捆扎好的包裹。
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戴着东西。
不是装饰。
是储物法器。
虽然粗糙,有的就是个皮绳串着块刻了符纹的兽骨,有的则是用妖兽胃囊简单炼制的储物袋,还有极少数人指间戴着黯淡的金属指环。
但确实都是储物法器。
多宝记得很清楚,小师姐离开人族时,储物法器还是稀罕物,只有少数立下功劳的人族才有。
现在……几乎人手一件?
“他们……”
多宝喉结动了动。
“发展得这么快?”
老子没说话,只是手指在水幕边缘轻轻一点。
画面定格,放大。
聚焦在一只储物袋上。
那是个用某种黑色皮革缝制的袋子,只有巴掌大,表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袋口用兽筋扎紧,鼓鼓囊囊的。
“妖蟒皮,妖血画符,妖筋封口。”
老子淡淡道。
“材料都来自战场。炼制手法粗糙,空间不过方丈(约11平方米),但够用了。”
多宝仔细看那符文。
确实是基础的空间拓展阵纹,虽然笔画生涩,有几个节点还画歪了,但结构完整,能运转。
“他们自己炼的?”多宝难以置信。
“不然呢?”老子反问。
“妙珩只教了基础。剩下的,是他们自己摸索的。”
多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