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晓晓深陷于光环效应的阴影中，几乎要彻底接受自己在这个精英团队里“人形背景板”兼“高级杂工”的定位时，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指令，从总裁办公室直接下达。
没有通过赵启明，也没有通过苏晴，是陆寒州的行政助理亲自来到项目组开放办公区，在众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林晓晓的工位前。
“林助理，”助理的声音平和而公式化，“陆总请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一瞬间，林晓晓感觉周遭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像聚光灯一样“唰”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王姐和李哥低低的吸气声。
【找我？！】
【陆总找我？！单独？！】
【为什么？！我最近没订错餐吧？会议记录也按时交了呀？难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要亲自训话了？！】
恐慌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手脚发麻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好、好的，马上。”
跟着助理走向总裁办公室的那段路，林晓晓感觉像走在通往审判台的甬道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脑子里飞速闪过自己最近可能犯下的所有错误，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在这么重要的项目里，她这种小角色犯错太正常了。
敲响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进。”
陆寒州低沉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林晓晓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地几乎只开了条缝，侧身溜了进去，然后轻轻带上门，像个潜入禁地的小贼。
陆寒州正坐在办公桌后，似乎正在审阅文件。听到她进来，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陆总，您找我？”林晓晓站在离办公桌几米远的地方，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蚋。
“嗯。”陆寒州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后靠，打量了她一眼。女孩紧绷的身体和几乎要缩起来的姿态，清晰地传递着她的紧张和畏惧。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不用紧张。找你来，是想听听你作为项目组里比较年轻的成员，对草案里的一些细节，特别是关于用户体验和年轻人兴趣点方面的看法。”
【啊？】
林晓晓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听……听她的看法？
关于那份“天才”草案？
还是……用户体验和年轻人兴趣点？
这转折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理解。在她看来，那份草案已经完美得无懈可击，哪里还需要她这种小虾米来置喙？
“我……我……”她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关于草案来源的种种疑惑和震惊，在此刻面对陆寒州本人时，全都化为了更深的惶恐和不知所措。“陆总，草案非常完美，我……我没什么看法……”
她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最安全、最不会出错的回答——否定自己，赞美老板。
陆寒州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强求，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拿起桌上那份草案的打印件，翻到其中关于“UGc共创生态”的章节，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段落。
“这里提到，用户生成的虚拟物品，可以通过与匠人合作转化为实物。你认为，什么样的虚拟物品，最有可能激发年轻用户的创作和转化欲望？”他的问题非常具体，目光也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仿佛真的在期待她的答案。
林晓晓愣住了。
这个问题……恰好问到了她之前构思时，想得最多，也自觉最有把握的地方！毕竟，她自己就是“年轻人”，更是深度沉浸在二次元和文化创意圈子里的“拂晓”！
【虚拟物品……转化实物……】
【当然是那些带有强烈个人标识和文化符号，但又具备实用或装饰价值的东西啊！】
【比如，把自己设计的国风纹样印在卫衣上，或者把游戏里自己搭建的榫卯小亭做成实体模型摆件，再或者，把创作的漫画角色做成可动关节人偶，融入传统服饰元素……】
一涉及到自己熟悉和热爱的领域，她的思维瞬间就活跃了起来，内心的吐槽模式下意识开启，无数想法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但她猛地刹住了车！【不行不行！怎么能真的在老板面前班门弄斧！他草案里肯定早就想得更周全了！我这点浅薄的见解说出来不是惹人笑话吗？！】
她用力抿了抿嘴唇，把头垂得更低，小声说：“陆总您肯定已经有更成熟的考虑了……我……我觉得都挺好的……”
陆寒州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内心那一瞬间迸发出的、鲜活而具体的想法，远比她此刻嘴上说出来的“都挺好”要精彩和有价值得多。
果然如此。
他需要创造一种情境，一种能让她放松下来，不自觉地进行内心“输出”的情境。
“不必有压力。”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听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想随意聊聊，“只是非正式谈话，获取一些一线年轻人的直观感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不成熟的想法，或者觉得草案里可能存在风险的地方，都可以提。”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引导的意味：“毕竟，这个项目最终要面向的，是你这个年龄段的用户。你的直觉，很重要。”
【我的直觉……很重要？】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在林晓晓紧绷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从来没有人，尤其是像陆寒州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陆寒州一眼。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听听不同的声音？】
【反正他说了是不正式谈话，说错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而且，他问的正好是我擅长的……稍微说一点点？】
在陆寒州刻意营造的、略带鼓励的氛围，以及问题本身恰好戳中她痒处的双重作用下，林晓晓内心的防线，出现了一丝微小的松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不再只是重复“都挺好”，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性地，开口说出了第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关于那份草案的看法……
而这，正是陆寒州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