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轮星域管理委员会总部，主席办公室。
巴纳比盯着悬窗外那颗橘红色的恒星，巨大的悬窗倒映出他疲惫的脸，还有那颗星体表面永不停歇的、毁灭性的风暴。
曾经的奇迹造物“耀阳之茧”只剩下一些残骸，像苍蝇的尸体，无力地飘浮在恒星引力边缘，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他的副官，站在一旁，声音干涩地汇报。
“主席，星域内各大金融市场的交易指数已经跌停，百分之九十二的公司资产蒸发。”
“中枢星及周边七个主要居住星球，常住人口离散超过八成，星港和卫星城现在已经没人了。”
副官顿了顿，看着巴纳比的背影，还是没忍住。
“委员会里，能走的也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像我这样没什么背景，也无处可去的人。”
他鼓起勇气，又上前一步。
“主席，您不一样，您在核心星域的家族……”
“家族？”
巴纳比转过身打断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被扔到这边缘之地快二十年了，无人问津，现在这副样子回去，只是给他们徒增笑料罢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谈这个。
这个星域主席的位子，是他前半生唯一的成就，现在也成了他最大的笑话。
绿云星的崛起，绦星所的繁荣，那个女领主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一点点打破瓦莱利乌斯和天鹅座集团垄断的希望。
结果呢？
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恒星爆发，天灾降临，所有希望都变成了泡影。
副官顿了顿，不敢再劝。
他知道主席心里的苦。
“还有别的坏消息吗？念吧，我听着。”
巴纳比重新坐回椅子里，整个人陷了进去，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副官点开数据板，清了清嗓子。
“天鹅座集团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问责信，质问我们为何对瓦莱利乌斯总督的失踪坐视不理，要求我们立刻派出调查队……”
副官念到一半，自己都气笑了。
“这群贵族老爷的脑子怕不是被恒星辐射烧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个蠢货！怎么不去问问耀阳之茧的警卫队？那群家伙跑得比谁都快！”
巴纳比眼皮都没抬一下。
“念下去。”
他现在对任何消息都麻木了，只想这一切赶紧结束。
副官压下火气，继续浏览着信息流。
突然，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咦”。
巴纳比没反应，以为又是哪个星球的通讯彻底中断了。
“主席……”
副官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有一条交易信息……很奇怪。”
他将数据投射到巴纳比面前。
“编号G-77的矿业星球，一颗储量丰富的铜矿星，前天的评估价还在一百二十亿星币。就在五分钟前，被人以五千万星币的价格收购了。”
“另外，还有这些挂在交易所的资产，有人正在吃进。”
巴纳比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像是生锈的机器被重新注入了机油，发出嘎吱的声响。
“五千万？”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谁干的？”
“购买方的账户是匿名的，通过了卡洛斯星域银行的加密通道，看注册信息……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科技公司。”
副官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飞快滑动，更多的信息被调取出来。
“不止是G-77！还有天鹅座c-4星港的第七泊位所有权，蓝宝石星未来五十年的矿产开采权，还有三条主要商业航道的通路权……”
一条条记录被罗列出来，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每一笔交易，都像是在垃圾堆里捡钻石。
“主席，这些资产的抛售价格都远低于清算价，但……依旧在被人持续收购。”
巴纳比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盯着那片光幕。
他那颗被绝望和疲惫填满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恐慌性抛售，他理解。
资产价格雪崩，他也理解。
但有人在这种所有人都认为必死的局面下，逆势而行，大规模地、有条不紊地收购这些“不良资产”？
这不正常！
这绝对不正常！
除非……
除非收购方知道些什么！
“快！”
巴纳比的声音陡然拔高，吓了副官一跳。
“给我查！查这个账户的来源！背后是谁？是哪个财阀？他们疯了吗？还是说……他们有办法阻止赤轮星的衰败？”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从政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潭死水之下，有东西在动！
副官被他的反应惊到，手忙脚乱地开始深度追踪。
“主席，对方的反追踪做得很好，资金链条很复杂……等等，我抓到一条尾巴！”
副-官的眼睛越瞪越大。
“有一笔抵押贷款记录……来自卡洛斯星域银行总行，抵押物是……‘绦星所’的全套技术专利！”
“绦星所？”
巴纳E比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是凌飒！是大夏寰宇！”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星域，只有那个女人拥有绦星所！
副官也反应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简直是把全部身家往火坑里扔啊！”
巴纳比没有回答。
他绕过桌子，几步冲到悬窗前，再次望向那颗狂暴的恒星。
这一次，他眼中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混杂着疯狂与兴奋的揣测。
那个女人……
她难道真的有办法？
她从碎金港开始，就一直在挑战所有人的认知。
巴纳比的脑海中，凌飒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懒散、却又平静得可怕的脸，与眼前这颗即将毁灭的恒星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猛地回头，对副官下令。
“立刻以星域管理委员会的名义，联系大夏寰宇科技！”
副官愣住了。
“联系……联系她做什么？”
巴纳比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那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告诉她，赤轮星域管理委员会愿意为她在天鹅座星域的一切‘商业行为’，提供最高级别的官方背书和法律支持！”
副官彻底傻了。
“主席！这……这是在赌命啊！万一恒星真的爆了，我们和她都得完蛋！委员会也会成为整个联盟的笑柄！”
“赌命？”
巴纳比笑得更开心了。
“我早就没命可赌了！”
他指着窗外的末日景象。
“留在这里是等死，逃回去是当丧家之犬！现在有人愿意在这浑水里扎个猛子，我为什么不跟着跳下去看看？”
“她要是赌赢了，我巴纳比，就能从这个边缘星域的主席，变成新崛起的星域里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
“她要是赌输了……”
巴纳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那我就拉着天鹅座集团和整个赤轮星域，给她陪葬！”
他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副官的肩膀。
“去办吧，年轻人。”
“告诉凌飒，我巴纳比，也想上她的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