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黑暗。
楚晏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深渊中沉浮,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体内如同被无数把锉刀来回刮擦,经脉断裂,脏腑移位,混沌晶核上的裂纹再次扩大,黯淡无光。更严重的是神魂的创伤,强行引爆造化丹和催发初界之力,几乎动摇了根本。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一股温和精纯、带着草木清香的暖流,缓缓注入他体内。
这暖流如同初春的溪水,小心翼翼地滋润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缓解着那蚀骨的剧痛。虽然无法立刻修复严重的伤势,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彻底崩溃的边缘一点点拉了回来。
同时,他感觉到有人正在笨拙却轻柔地处理他身上的外伤。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减轻了火辣辣的疼痛;骨折的左臂被小心地扶正,用削直的树枝和布条固定……
一种久违的、被细心照料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紧绷到极致的意志,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跳一跳的篝火光芒。他正躺在一个狭窄的山洞缝隙里,身上盖着带着清香的干燥草叶和一件女子的外衫。
篝火旁,木芷正背对着他,专注地用一件撕下的裙摆布料,蘸着清水,小心地擦拭着他左臂伤口周围的血污。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勾勒出纤细却不失柔美的背影线条。火光照耀下,她侧脸线条柔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而担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魅力。
似乎是感觉到他醒来,木芷猛地回过头,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你醒了?别动!你伤得很重!”
她连忙按住想要挣扎坐起的楚晏,俏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后怕。
楚晏这才看清,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肩膀处的衣衫被撕开,简单包扎着,隐隐有血迹渗出,显然是被大祭司之前那一爪所伤。
“这里……是哪里?”楚晏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我们已经逃出青木部落很远了,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兽穴,暂时安全。”木芷轻声解释道,拿起一个用巨大叶片做成的水杯,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喝点水,慢慢说。”
清冽的泉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楚晏感觉舒服了一些。他靠在洞壁上,艰难地运转微乎其微的神识检查自身,伤势之重让他心头沉重,但好在没有继续恶化,那股温和的木系能量仍在缓慢修复着。
“是你……救了我?”楚晏看向木芷,目光复杂。若非她冒险告密和最后时刻的阻挡,他早已遭了毒手。
木芷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中的情绪,低声道:“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祭司……看着他变成那样,还害你性命。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楚晏缓缓道,“背叛部落,尤其是背叛一个天阶强者,你以后……”
“我知道。”木芷打断他,抬起头,眼中虽然有一丝迷茫和恐惧,却更多的是坚定,“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大祭司他……修炼了某种邪恶的禁术,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守护部落的大祭司了。我不能助纣为虐。”
她顿了顿,看着楚晏,语气带着歉疚:“只是连累了你,差点害你丧命……还有,你那位……朋友的真灵,没事吧?”她显然也感知到了摇光真灵的存在。
楚晏内视了一下,摇光的真灵依旧紧紧依附在混沌晶核上,虽然微弱,但在那股木系能量的滋养下,似乎反而稳定了一丝。他微微摇头:“暂时无碍。多谢你的丹药和救治。”
那股暖流,显然是木芷给他服用了珍贵的疗伤丹药。
“是我该做的。”木芷摇摇头,“你的伤势太重了,我的丹药只能暂时稳住,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和更好的丹药,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气氛有些微妙。两人经历了生死逃亡,此刻在这狭小隐蔽的空间里,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楚晏几乎赤膊,木芷也只着里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药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与尴尬。
楚晏能闻到近在咫尺的、从木芷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混合着草药的气息,看到火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的柔和光影,以及里衣下隐约起伏的曲线。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此刻重伤虚弱,心防不免有所松动。
木芷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俏脸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衣襟,侧过身去,假装拨弄火堆,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染上了诱人的粉红色。
“你……”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楚晏道。
木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楚公子,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大祭司……木渊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邪功诡异,能操控部分部落战士和山林草木追踪我们。这里并不安全。”
楚晏点点头,他也能隐隐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正在逼近。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道。他对这片地域的了解远不如木芷。
木芷沉吟片刻,道:“往东是寂灵峡谷方向,肯定不能去。往南是黑牙部落的地盘,他们与青木部落素有仇怨,且生性残暴,去那里无异于羊入虎口。往北是更加荒凉的绝地,据说有去无回。”
“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是往西。”她看向西方,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西方越过‘毒瘴林’,据说有一片被遗忘的古老遗迹,那里环境特殊,能隔绝探查。只是毒瘴林本身就很危险,而且关于那片遗迹的传说也很诡异,几乎没人真正进去过还能出来。”
毒瘴林?古老遗迹?楚晏皱了皱眉,这听起来也并非好选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那就往西。”楚晏果断道。再危险,也比立刻被一个天阶邪修追上要好。
“好。”木芷见他答应,也松了口气,“你先尽量恢复一点力气,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出发,趁夜穿过最外围的区域。”
她拿出一些干粮,分给楚晏,自己则小口吃着,眼神中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楚晏默默吃着干粮,努力炼化着药力,恢复一丝气力。他看着眼前这个善良又勇敢的女子,心中不禁泛起波澜。她本可以留在部落,即便大祭司变了,她作为医师地位也不会低,却为了心中的道义,选择了这条最危险的路。
“为什么帮我?”楚晏忽然问道。
木芷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自幼失去父母,是大祭司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医术药理……在我心里,他就像父亲一样。”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变得陌生,可怕……”
“我不能再看着他错下去,更不能……看着你这样的人无辜死去。”她抬起头,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这或许……也是我为自己,寻一条救赎之路吧。”
楚晏看着她梨花带雨却坚强无比的模样,心中某根弦被轻轻触动。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未受伤的肩膀。
“你没错。”他低声道,“错的是被力量吞噬的人心。”
手掌触及她柔滑的肩头肌肤,两人都微微一颤。木芷俏脸更红,却没有躲开,只是低下头,声如蚊蚋:“嗯……”
篝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仿佛依偎在一起。
短暂的休憩后,楚晏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在木芷的搀扶下,两人悄然离开兽穴,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西方那片更加未知的危险地域潜行而去。
夜色浓重,前路未卜。身后,隐约传来追兵的呼啸声。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青木部落深处,一场更加诡异的变化正在发生。
被大祭司(木渊)击伤的木渊长老,挣扎着逃入了一处秘密祭坛。祭坛中心,并非青木部落信仰的生命图腾,而是一尊模糊的、缠绕着黑气的诡异雕像。
木渊长老跪在雕像前,口中溢出鲜血,艰难地祈祷着:“……伟大的……神主……木渊……木渊他已彻底背叛……投向了……虚寂……”
“求神主……指引……降临……力量……清除叛徒……挽救部落……”
雕像的眼中,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一个冰冷、威严、非人的意念,跨越无尽空间,缓缓降临: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