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牙部落的迁徙队伍，如同惊弓之鸟，在昏黄荒芜的大地上艰难前行。队伍中弥漫着悲伤、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孩子们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女人们搀扶着伤员，男人们则紧握着简陋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每一个风吹草动都让他们紧张不已。
楚晏走在队伍最前方，神识最大程度地散开，感知着前方的危险。他伤势不轻，但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寂月冰髓贴胸收藏，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摇光的残魂依旧沉寂，但似乎因为吸收了之前碑林的阴煞之气，那点灵光比之前稳固了一丝。
“大人……我们还要走多久？”奎长老脸色苍白，断臂处简单包扎着，气息虚弱地问道。年迈体衰又身受重伤，这样的长途跋涉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
楚晏看了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荒原，沉声道：“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尽量远离古碑林的方向。”
他心中同样沉重。这葬神古域处处危机，东方也未必就是乐土。但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迁徙之路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不仅因为族人疲惫伤病，更因为整个古域的环境正在急剧恶化。
大地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裂开的缝隙中渗出的黑气愈发浓郁，带着腐蚀心智的负面能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躁和疯狂的气息，使得荒原上的古兽越发狂暴，袭击事件频发。
短短半日路程，他们就遭遇了三波古兽的袭击。虽然都是小股尸鬣或地蝎，被楚晏轻易解决，但也让队伍更加疲惫和惊恐。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个小型部落的废墟。废墟还在冒着黑烟，显然是刚被摧毁不久。残垣断壁间，到处都是被啃噬干净的骸骨和破碎的武器，看不到一个活物。从痕迹看，袭击者不仅是古兽，似乎还有……同类的痕迹？有些骨骼上的伤口，明显是粗糙的刀斧造成。
“是黑爪部落的人干的！”一个石牙部落的战士看着废墟中一面被踩碎的、画着黑色兽爪的旗帜，咬牙切齿道，“他们一向凶残，肯定是趁着混乱出来掠夺！”
众人心情更加沉重。大劫将至，人心中的恶也被释放了出来。
楚晏默然。他只是让队伍加快速度，远离这片废墟。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昏黄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风中开始夹杂着冰冷的、如同哀嚎般的呜咽声，让人毛骨悚然。
必须尽快找到过夜的地方。在野外露宿，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极其危险。
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由巨大怪石组成的石林。石林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中间还有一小片洼地，可以稍避风寒。
“就在那里休整。”楚晏下令。
族人如蒙大赦，连忙进入石林，寻找相对安全的角落安置伤员，升起微弱的篝火，分配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清水。
楚晏在石林外围快速布置了几个预警和隐匿的简易阵法。虽然威力有限，但聊胜于无。
他坐在最高的一块巨石上，一边调息，一边警惕地守夜。神识如同蛛网般铺开，监控着周围的一切。
夜渐深，寒风刺骨。篝火摇曳，映照着族人疲惫而惶恐的脸庞。压抑的哭泣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不时响起，更添几分凄凉。
楚晏闭目内视。与地底魔爪的硬撼和亡命奔逃，让他伤及本源，混沌晶核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恢复起来极为缓慢。此地的灵气虽然蕴含古道韵，但也混杂着越来越多的狂暴因子，吸收炼化必须异常小心，否则恐影响心性。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地，彻底疗伤，并想办法修复冰髓……”他心中思索着。摇光的残魂等不起。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锐利的目光射向石林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刚才，他布置在最外围的一个预警禁制，被触动了！不是古兽，也不是人类……那气息飘忽不定，带着一种阴冷的、窥探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盯着他们！
楚晏身形不动，神识却如同利剑般刺向那个方向！
然而，他的神识扫过，却只捕捉到一片虚无，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知！绝对有东西！
他悄然起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下巨石，向着预警传来的方向潜去。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窥探感越发明显，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楚晏心中警铃大作，混沌领域悄然运转。
就在他即将走出石林的刹那——
“嘻嘻……”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孩童般的嬉笑声，突然在他左侧耳边响起！
楚晏猛地转头，并指如剑点去！
嗤！
指风落空，只穿透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反应挺快嘛……”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这次又从右侧响起。
楚晏瞬间转身，混沌劫指再次点出，依旧落空！
那东西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似乎能完美隐匿气息！
“谁？滚出来！”楚晏冷喝，神识全力搜索，却依旧无法锁定对方的具体位置。
“别紧张……外来者……”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左时而右，充满了诡异，“我只是个……引路人……或者说，观察者？”
“观察什么？”楚晏一边与之周旋，一边暗中催动左眼星辰之力，试图堪破虚妄。
“观察……棋子如何跳出棋盘……观察……变数如何搅动命运……”那声音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调侃，“你做得不错……比那些只知道沉睡的废物强多了……”
棋子？变数？楚晏心中一动，想到祖碑光影的警告和那地底存在的咆哮。
“你知道古碑林下面封印的是什么？”他试探道。
“嘻嘻……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声音嬉笑着，“那是你们需要烦恼的事情……我的任务……只是确保游戏……按照既定的规则进行……当然，偶尔给不守规矩的家伙……一点小小的警告……”
话音未落，楚晏猛地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冷、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袭向他的后心！
他早有防备，混沌领域瞬间凝实！
嘭！
那股阴冷力量撞在领域之上，激起一圈涟漪，并未破防，却让楚晏浑身一寒，神魂都微微刺痛！
好诡异的力量！并非直接的攻击，更像是某种诅咒或灵魂侵袭！
“咦？有点意思……竟然能挡住……”那声音略显惊讶，随即又变得玩味，“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楚晏眼神冰寒，不再试图锁定对方，而是双手快速结印，低喝一声：“混沌……镇虚！”
嗡！
以他为中心，灰蒙蒙的混沌领域骤然扩张，并非攻击，而是强行镇压领域内的一切能量流动和空间变化！
这是《万灵生灭诀》中一种高阶运用，极其消耗心神和力量，但效果显着！
果然，在领域全力镇压之下，左前方一处阴影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轮廓被迫显形出来！
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但确实存在！
“找到你了！”楚晏眼中厉色一闪，混沌劫指凝聚到极致，点向那模糊轮廓！
然而，那黑影似乎并不惊慌，反而发出一声轻笑：“不错的手段……可惜，还是太嫩了……”
它不闪不避，任由楚晏的指力洞穿它的“身体”。
噗！
指力穿过，却如同穿过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那黑影如同镜花水月般荡漾了一下，再次变得虚幻。
“没用的……我非实非虚，存在于真实与虚幻的缝隙……你的力量虽克万法，却还触及不到我的层面……”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今日只是打个招呼……我们还会再见的……有趣的变数……”
话音落下，那黑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缓缓消散在黑暗中，那股阴冷的窥探感也彻底消失。
楚晏站在原地，脸色凝重。他收起领域，微微喘息。刚才强行施展“镇虚”，对他负担不小，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它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引路人？观察者？确保游戏规则？它似乎对古碑林的秘密和封印知之甚详，却又立场不明。
而且，它称自己为“变数”……
楚晏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无比的漩涡之中。葬神古域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他回到石林，族人并未被惊醒。他加强了几处阵法，心中却无丝毫轻松。
后有恐怖魔物即将出世，前有诡异黑影窥伺在侧，部落迁徙前途未卜，摇光残魂亟待救治……
压力如山。
他抬头望向东方，黑暗中，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更加深邃的未知。
天亮之后，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