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殿大门开启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门内涌出的气息古老而纯净,仿佛将万载时光与外界污浊尽数隔绝。吴璇定了定神,示意两名弟子在外警戒,自己率先侧身而入。
殿内空间比从外看去更加广阔,显然运用了空间折叠阵法。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散发柔和白光的明珠,如同静谧星空。地面是以整块温润白玉铺就,纤尘不染。大殿两侧,矗立着一排排高达数丈的紫檀木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数以千计的玉简、帛书、骨片,甚至还有一些以奇异水晶封存的影像流光。大殿深处,隐约可见一方高台,台上似有蒲团、香案,后方则是一面巨大的、铭刻着复杂星图与云纹的玉璧。
吴璇的神识扫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分明是归尘净明宗最核心的传承藏典之所!其保存之完好,远超外界想象!
她首先走向最近的一排木架。随手摄取一枚玉简,神识浸入。里面记载的并非具体的修炼功法,而是一篇关于“心性澄明与天地净化”关系的论述,言辞古朴,道理精深,直指净化之道的本源在于“心净”。又取一枚帛书,上面详细描绘了一种名为“八风净魂印”的辅助手印,用于在施展净化术法时稳定心神、沟通天地清净之力。
她快速浏览,发现此殿典籍大致分为几类:净化安魂之道的本源理论探讨;各种净化、安魂、驱邪、镇魔的术法、符箓、阵法详述(其中不少远比当前修真界流传的精妙);关于地脉梳理、灵气纯化、万物调和的应用法门;以及大量记载上古时代天地灾变、邪祟滋生与先民应对之法的史籍杂论。
吴璇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这些典籍,不仅仅是对抗当前魔劫的利器,更是足以让云岚宗乃至整个林天皇朝修真界底蕴提升数个层次的宝贵财富!尤其是那些关于“魔”、“秽”、“劫”的上古记载,或许能揭示当前魔劫的根源与弱点!
她强压住立刻开始翻阅的冲动,快步走向大殿深处的高台。高台由九级台阶抬升,台上只有一个看似普通的青色蒲团,一方紫檀香案,案上放着一盏早已熄灭的古铜油灯,一卷摊开的暗金色卷轴,以及一枚摆放在卷轴旁的、非金非玉、光华内敛的令牌。
吴璇的目光首先被那卷暗金色卷轴吸引。她走上高台,来到香案前,并未贸然触碰,而是凝神看去。
卷轴材质奇特,似帛非帛,似皮非皮,其上以某种暗红近黑的色泽,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文。开篇几行字迹尤为巨大、凝重:
“明心鉴录·劫厄篇”
“混沌初分,清浊自衍。然有域外贪饕之念,乘隙渗入,化生‘秽源’。秽源者,无形无质,唯存吞噬、扭曲、混乱之欲念,附于灵机,侵于地脉,染于人心,孕生魔物,是为‘魔劫’……”
吴璇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卷轴上记载,上古时期,此界亦曾爆发大规模魔劫,秽源侵蚀,生灵涂炭。归尘净明宗之祖师,观天地净浊之理,创“净尘大道”,旨在从根源上“沉淀”秽源,引导被污染之灵机重归“洁净”与“秩序”。经数代先贤努力,终将当时爆发的秽源主体镇压于“九渊之下”,并以“周天净明大阵”封锁,护佑一方安宁。
然而,卷轴后半部分字迹变得急促、潦草,甚至带有某种悲怆与警示:
“……然秽源不死不灭,唯可镇、可化、可导。镇压之地,需以净念为根,地脉为锁,香火为继。后世弟子,当时时勤修明心净尘之法,稳固大阵,涤荡微瑕,勿使秽源积力反扑……”
“……余感天地灵机渐浊,人心贪嗔暗长,恐非吉兆。今封印有松脱之象,地脉隐现污痕……若后世再见魔踪,恐为秽源复苏,或新秽侵染。当以‘净尘灵光’为本,重梳地脉,稳固心念,结‘周天净明阵’之简化变阵以御之。阵图核心,藏于‘镇宗令’中,需以明心净念激发……”
“切记!魔劫之危,首在人心之隙,次在地脉之污,末在魔物之凶。净尘之道,内修心性,外理天地,表里澄明,劫厄自消!”
看到此处,吴璇心神剧震!这卷《明心鉴录·劫厄篇》几乎就是为当前局面所写!其中提到的“秽源”、“魔劫”特征与现今魔域何其相似!而归尘净明宗当年的应对之法——镇压、净化、疏导,以及依靠“净尘灵光”与“周天净明阵”,更是为云岚宗指明了清晰的道路!
她立刻看向香案上那枚令牌。令牌巴掌大小,正面浮雕着“归尘净明”四字古篆,背面则是复杂的星辰云纹图案,中心处有一个微凹的印记,似乎需要某种特定的力量或信物激活。
“镇宗令……内藏简化版周天净明阵图?”吴璇深吸一口气,尝试将一缕刚刚领悟不久的“净尘灵光”意蕴,缓缓注入令牌之中。
令牌微微一震,表面泛起温润白光。背面的星辰云纹如同被点亮,缓缓流转起来,最终投射出一幅立体、精密、却明显比之前在晶石板中看到的残阵完整得多的阵法架构虚影!正是“周天净明阵”的简化变阵——或者可以称之为“小周天净明阵”!
此阵以三十六处核心地脉节点为基,七十二处辅助灵气汇聚点为辅,结合天星方位,构筑成一个覆盖范围极广、兼具净化、稳固、防御、安魂多重功效的复合大阵!虽然只是简化版,且许多细节需要根据当前地形地脉调整,但其核心原理与符文架构,已然完备!
“找到了!”吴璇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使命感。有了此阵图,结合从偏殿得到的“净尘灵光”本源与地脉修复导引术,云岚宗便有了构建区域性的、能够有效对抗魔域侵蚀的防御净化体系的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将《明心鉴录·劫厄篇》卷轴与“镇宗令”收好。这两样东西,是比殿内所有典籍加起来都更重要的核心传承!随后,她快速在殿内穿梭,挑选了数十卷记载着关键净化术法、地脉应用以及上古魔劫具体案例的典籍,准备先行带走。其余的,只能留待日后慢慢迁移或就地研究。
“此地必须严密保护,设为宗门最高机密!”吴璇暗下决心。
……
碎星原,虎魄军营寨。
得到新补充的“净尘符”与“安魂香”,以及那份地脉修复导引术后,营寨内的气氛明显好转。轻伤员恢复加快,将士们心神更加稳定。吴铮与雷焕等将领连夜参详导引术,虽未能立刻掌握,但结合自身对大地之力的粗浅感应,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沉入脚下大地,果然感觉到与地脉的联系紧密了一丝,脚下大地传来的支撑感也隐约增强。
次日拂晓,魔潮果然再次涌动,但规模与凶悍程度似乎不及首次。虎魄军凭借加固的营寨、新配备的符箓灵香,以及将士们逐渐适应魔域环境、甚至开始尝试利用地脉之力稳固阵脚,竟然稳稳守住了防线,甚至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反击,斩获不少。
而更令人振奋的是,云岚宗第二批支援在午后抵达!这一次,不仅带来了更多的“净尘符”和丹药,更重要的是,秦明亲自护送来了三套刚刚赶制出来的、实验性质的“净尘护阵”阵盘原型!
这三套阵盘比之前的简化版复杂数倍,以“凝光玉”和“净尘砂”为主要材料,核心铭刻了初步融合“净尘灵光”意蕴的复合符文。秦明亲自在营寨内选定三处关键位置(中军指挥所、伤员集中区、一处前沿哨塔)布设。
阵盘激活的瞬间,三处分别升腾起直径约十丈、高约三丈的淡金色光罩!光罩并不炽烈,反而温润祥和,内部空气清新,魔域侵蚀气息被极大削弱甚至净化,身处其中的将士无不感到心神安宁,体力灵力恢复速度明显提升!更奇妙的是,光罩边缘与地面接触处,隐约能看到一丝丝淡金色的流光渗入地下,与地脉产生轻微共鸣,使得光罩范围内的地面都变得更加稳固!
虽然范围有限,持续时间也受阵盘能量与魔域强度影响,但这无疑是质的飞跃!这意味着,虎魄军可以在魔域中建立起相对安全的“净化据点”!
吴铮大喜,立刻命令以这三处“净化据点”为核心,重新调整防御部署,形成梯次防御。同时,将秦明带来的“小周天净明阵”简化阵图(吴璇紧急传回的部分)交给随军的阵法师研究,探讨在碎星原构建更大范围净化防御阵地的可能性。
碎星原的战局,因为新传承的及时注入,开始从被动死守,向着建立稳固防御节点、逐步削弱魔域的方向转变!
……
听雨轩。
吴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神清气爽。他感应了一下各方情况:四姐在明心殿收获颇丰;碎星原三姐那边稳住了阵脚,还布上了新阵盘;皇都那个胖太监好像倒霉地摔伤了,正在府里骂骂咧咧地养伤。
“唔,不错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溜达到厨房,开始琢磨午餐。
一边洗菜,他一边随意地想着:“‘小周天净明阵’……听着挺像那么回事。不过光靠云岚宗和虎魄军,要布置覆盖西南边境的大阵,材料、人手、时间都够呛。得让其他观望的家伙们也出点血才行……嗯,或许该让二姐的商行,‘不小心’漏点风声出去?比如,这古阵配合特定资源,不仅能抗魔,还能纯化灵气,提升修炼环境什么的……”
他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手中菜刀轻快地将一根“玉笋”切成均匀的薄片。
“还有,那‘秽源’的说法……倒是和我之前猜的差不多。域外贪念,依附灵机……这玩意儿,光靠堵和净化,怕是治标不治本。得想办法‘疏导’或者‘转化’……唔,回头看看四姐带回来的典籍里,有没有更具体的说法。实在不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先吃饭。”
历史的尘埃被拂去,上古的智慧之光再次照耀。前线将士依托新得传承,铸起希望之垒;而暗处的棋手,已在思考更远、更本质的破局之道。魔劫的阴影依旧浓重,但一缕坚韧的曙光,已刺破阴云,照亮了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