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放的全是用今天搜刮来的罐头和速食产品做的菜肴。
虽然算不上丰盛，但在这末世之中，已经称得上是极为奢侈的盛宴。
特别是在实行物资配给制度后，这种大快朵颐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沉醉。
赤星小梅正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味增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平野耕太则一手抓着面包，一手拿着午餐肉罐头，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吹嘘着今天自己如何英勇，一枪一个爆头，听得赤星小梅一愣一愣的。
双叶理央坐在一旁，也小口地吃着东西，不时和大家附和着，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光芒。
这确实是一场庆功宴，专属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庆功宴。
程世涛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中的那份戒备也悄然融化了几分。
毕竟人不是机器，不能总是绷着，一旦过了度那就该彻底崩溃了。
“程君，这次多亏了你。”双叶理央放下筷子。
“你用大部分物资，换取我们这个小团体的安全。不得不说，这笔买卖做得很划算。”
平野耕太停下了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有些不解地看向程世涛。
“诶？程君，那些物资不是我们拼了命才弄回来的吗？为什么要交出去。”
程世涛还没开口，双叶理央就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茬。
“平野，你动动你那被脂肪塞满的脑子好好想想。”
“现在这个宅子里可是有上百号人，单凭我们几个人可是守不住那些物资的。假如我们把所有物资都据为己有，会发生什么？”
“会……会被他们抢走？”平野耕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不止是抢走。”双叶理央的声音冷了下去。
“当饥饿和绝望压垮理智，人心会变得比丧尸更可怕。到那时，我们就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高城壮一郎为了维持稳定，甚至可能会主动对我们动手，来平息众怒。”
“程君用那些我们暂时用不上的物资，不仅换来了高城壮一郎的庇护，更重要的是传递一个信号。”双叶理央看向程世涛，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向所有人展示了我们的价值。一个能带回物资的强大团队，一般情况下只想结交，而不是得罪。”
听完双叶理央的分析，平野耕太恍然大悟，看向程世涛的眼神里，除了崇拜，又多了几分敬畏。
原来，在他只想着吃饱喝足的时候，程君已经考虑到了这么深远的层面。
然而听到这些话的程世涛只是尴尬的笑笑，毕竟他未想过那么多。
庆功宴的气氛很好，一直持续到深夜。
平野耕太和小梅吃得心满意足，被双叶理央催促着回去休息了。
“总之，烂摊子就交给你们了。”
双叶理央目光在还在吃东西的程世涛和依旧端坐的真穗之间默默扫过后也转身离开。
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程世涛刚想自己动手，却发现真穗已经站起身，开始默默地将散乱的罐头盒和餐盘叠在一起，动作娴熟。
“那个……还是我来吧。”程世涛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战车道合宿时，这些是常事。”
真穗平静地回答，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碗盘碰撞的清脆声代替了之前的欢声笑语，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一丝淡淡的暖意，与窗外的寒夜形成了鲜明对比，让这份独处的静谧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说起来，真穗，应该对各种坦克都很了解吧？”
程世涛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仿佛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开口。
“嗯，理论知识和操作经验都算是西住流的必修课。”真穗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现代坦克呢？”程世涛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比如……陆上自卫队装备的90式主战坦克，你有信心驾驭吗？”
在少女与战车的世界里，她们驾驶的都是二战时期的老古董。
虽然经过魔改，性能远超历史，但终究是老旧的设计。
程世涛不确定，她们是否掌握了现代坦克的驾驶和作战技巧。
西住真穗闻言，举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出现了些许波澜。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盘子，走到程世涛面前，目光直视着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去自卫队的驻地？”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没错。”程世涛没有否认，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今天的战斗，你也看到了。悍马车虽然坚固，但在面对步枪的连续射击时，防弹玻璃也出现了点点裂痕，这还只是普通的轻武器。”
“我们迟早会再次遇到那种变异的怪物。下一次，我们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全身而退。我不想把我们的命，赌在运气上。”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火力，更坚固的装甲，我们需要能够移动的钢铁堡垒！”
程世涛的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让我们在这该死的世界里，真正地活下去！而且，如果能搞到其他的武器，比如步枪、手榴弹，甚至是火箭筒，我们的安全系数将会呈几何倍数提升！”
真穗静静地听着，当程世涛说完，她才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自卫队的驻地……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按理说，这场丧尸病毒爆发，最先做出反应的应该是自卫队。但从事发到现在，我们只看到了警察在维持秩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消极的抵抗。”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很不正常。拥有现代化武器和严格纪律的军队，理论上不可能输给行动迟缓的丧尸。除非……”
“除非他们在病毒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因为某种原因，成建制地失去了战斗力。”程世涛接过了她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个猜想太过骇人。
“我们路过床主大桥时，看到了警方的封锁线，但那里的警察装备简陋，反应迟缓，完全不像是有自卫队在背后支撑的样子。”程世涛回忆着白天的景象。
“而且，从灾难爆发到现在，天上没有一架直升机，广播里除了杂音什么都没有。这说明，整个国家层面的指挥系统可能已经瘫痪了。”
“不会，这种病毒之前就在军营里潜伏，又或者……”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变异怪物，如果出现一个体型和力量都远超于它的存在……一个足以摧毁装甲部队的特殊变异体。”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威胁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两人的心头。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怪物。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程世涛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去试一试。”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要是因为不确定因素就放弃的话，那和等死没什么区别。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同意。”西住真穗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坚毅。
“风险和机遇并存。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也藏着最大的宝藏。”
“不过，去自卫队驻地不是小事，我们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
真穗继续说道、
“侦察、路线规划、后备方案……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
“当然。这件事不急，我们还有时间。在我们外出搜寻物资的时候就会连带着把你说的问题全部解决。”
“嗯。”真穗应了一声，房间里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很晚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她转身准备离开。
“真穗。”程世涛再次叫住了她。
“还有事？”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今天的战斗，你害怕吗？我是说，我们杀人的事。”
西住真穗的脚步停住了，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悠远。
她轻声说道：“在战车道里，每一次前进、每一次开火，都是一次选择。选择错误，就会输掉比赛，会让家人和同伴失望。”
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愿提及的往事，随即少女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当他们拿起武器做出选择之后，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回过头，月光下，那双平静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着程世涛的身影。
“我不怕做出选择，程君。我只怕……当我们想保护同伴和珍视之物时，却因为力量不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程世涛站在原地，咀嚼着她最后那句话，久久无言。
不害怕选择，只害怕没有选择的权利么？
所以到头来，她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程世涛颇为无语的拍了拍脸走到窗边，看向庭院。
高城壮一郎正站在篝火旁，对着那些幸存者发表演讲，声音洪亮，充满了鼓动性。
借着飞扬的火光，程世涛从人们的脸上，貌似看到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而在人群的角落里，宫本丽正焦急地望着大门的方向，似乎还在等待着那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