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改装面包车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在几近废墟的城市中撕开一道狂暴的声浪。
程世涛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
视野里的一切都化作了飞速倒退的模糊色块，只有宫本丽不时说话指向的道路，是他眼中唯一清晰的坐标。
方向盘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转动都精准而致命。
“左边！小心！”
宫本丽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有些尖锐。
程世涛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打方向盘，保险杠前狰狞的撞角狠狠地撞在一辆侧翻的轿车上。
“哐！”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那辆轿车被硬生生顶开，为他们清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油门，从未松开过。
这巨大的动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炸雷，瞬间惊动了街道上所有游荡的丧尸。
它们从废弃的店铺里，从倾倒的车辆后，从阴暗的小巷中，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这唯一的声源扑来。
“砰！砰！砰！”
一只又一只的丧尸撞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窗玻璃上，一张张腐烂扭曲的脸一闪而过，灰白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车内的活人，干枯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突然，一只丧尸猛地从侧面扑来，整个上半身都砸在了龟裂的挡风玻璃上！
“噗嗤！”
腐烂的头颅与玻璃亲密接触，瞬间炸开，黄绿色的脓液和黑色的血液糊满了程世涛面前的视野。
程世涛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那不是一张可怖的脸，只是一只撞上来的飞蛾。
他手腕猛地一抖，方向盘瞬间向右打死又迅速回正，车身一个剧烈的甩尾！
那只挂在车头的死体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去，同时顺势开启雨刷器清洗玻璃上的污渍。
车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除了引擎的轰鸣和丧尸撞击的闷响，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你们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宫本丽紧紧抓着头顶的扶手，稳住剧烈颠簸的身体，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为什么会中枪？”
程世涛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翻涌的杀意。
“那个该死混蛋，有枪。”
他言简意赅地叙述了那场死斗，当说到最后一刻时，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最后的目标……是我。”
“是言叶……替我挡了下来……”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自责与暴怒，让整个驾驶室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宫本丽沉默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布满血丝的侧脸，看着他那强大到近乎非人的外表下，此刻流露出的脆弱与痛苦。
原来，所谓的怪物，也会有想要拼尽一切去保护的人么。
此时的程世涛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有什么话到时候在言叶面前再说吧。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开口，强行转移了话题。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世涛的声音嘶哑，没有回头。
“别告诉我你只是单纯发善心。至少在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吧。”
宫本丽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程世涛那双冰冷到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
当时那种情况，自己但凡敢跟着小室孝说一个“不”字，恐怕现在躺在血泊里的，就该是自己了。
而且那份为了另一个人而迸发出的疯狂与力量，正是这个崩坏世界里最稀缺、也最宝贵的东西。
“我帮你，不仅仅是还你的人情。”
“我需要你的力量。”
她的话直接而坦白。
“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的父亲是警察，在他失联前，他应该在市中心的警署……我必须找到他！”
“而且，”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透过后视镜，直视着程世涛的眼睛，“你和你的同伴，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吧？”
“会开坦克，使用机枪的少女，还有你这个力量大得不像人的家伙。”
“既然你们能从那个变异的大家伙手里活下来，就证明了你们的与众不同。”
她一字一顿，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清晰无比。
“我们做个约定！我带你去医院救她，之后，你必须用你这身怪物般的力量，帮我找到我的家人，并且保护我的安全！怎么样！”
程世涛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张被窗外光影切割得忽明忽暗的、却写满了决绝的脸。
在这个人人自危，为了生存可以抛弃一切的末日里，这个少女，却为了寻找家人，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一个在绝境中诞生的契约。
程世涛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宫本丽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也就在这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前面路口右转，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程世涛猛地继续疯狂的将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嘶吼，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甩尾冲进了路口！
终于，一栋白色的高大建筑，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床主市第一综合医院！这几个大字映入两人的眼帘。
然而，当面包车冲到医院大门前时，眼前的景象，让刚刚达成契约的两人傻眼了。
医院是到了。
但他们，进不去。
医院入口的广场，停车场，入目所及仿佛被尸潮淹没。
那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它们拥挤着，推搡着，蠕动着，像一片由腐肉和枯骨构成的黑色海洋，将整个医院大楼的底层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的丧尸正徒劳地拍打着医院紧锁的玻璃门，发出“砰、砰”的闷响，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鼓点。
那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集体嘶吼声，更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音浪，冲击着两人的耳膜。
“呃……”
宫本丽的脸色在看清医院门口景象的瞬间，血色尽褪。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压抑住的、混合着恐惧与恶心的干呕。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她绝望地看向程世涛。
“我们……我们怎么进去？虽然我答应做你的向导，可我……我不想就这么白白送死！”
程世涛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如同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猎鹰，迅速扫过整个区域。
尸潮，玻璃门，被各种重物封死的窗户……
最后，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医院门前道路的尽头。
那里，一辆巨大的油罐车侧翻在地，银白色的罐体上印着“危险品”的醒目标志。
一滩无色的液体，正从破裂的阀门处不断泄露出来，在地面上晕开一片油亮的光泽，浓烈的汽油味，即使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闻到。
程世涛眼眸中的那份绝望和焦急，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些丧尸应该会被声音所吸引吧。”
“没错，所以说你想制造声音吸引它们么？”宫本丽连忙点头。“可是，我们这里没有扩音器啊！”
“不需要那种东西，这个给你，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这是，打火机？你……啊……”
不等宫本丽继续说话，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头对准了那辆侧翻的油罐车。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坐稳了！”
引擎的转速瞬间飙升到极限，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我们来放一场……”
“盛大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