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没有走常规出口。
当脚步声在b-7包厢外停下时，他提着两个金属箱，用混沌真气再次覆盖全身，推开了包厢的内侧检修门——这是为紧急情况预留的通道，通常只有拍卖会工作人员知道。艾莉丝在最后一刻黑入了星穹塔的建筑蓝图，找到了这条隐藏路线。
通道狭窄得只能侧身通过，墙壁上布满粗大的能量管道，散发的热量让空气扭曲。凌能听到身后包厢门被强行打开的声音，还有快速搜查的动静。黑月的人动作很快。
他沿着通道走了五十多米，尽头是一扇锈蚀的应急门。门锁是机械结构，被卡死了。凌没有浪费时间开锁，混沌真气凝聚在掌心，按在门缝处。真气像腐蚀性液体般渗入金属，两秒后，门锁内部结构软化变形。他用力一推，门开了。
外面是星穹塔的货物装卸区，此刻空无一人。远处有悬浮货车的轰鸣声，空气里飘着机油和冷凝剂的味道。
凌快速穿过装卸区，混入第七层的主通道人群。他走得很急，但没有跑——跑动反而会引起注意。神识始终保持着三百米的感知范围，确认没有人跟踪。
二十分钟后，他回到星梭号。
舱门关闭的瞬间，瑞娜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信号屏蔽。飞船表面的光学伪装层开始工作，整艘船在泊位监控里变成了一堆不起眼的货运集装箱。
“安全了。”瑞娜从驾驶舱走出来，看了眼凌手里的两个箱子，“都到手了？”
“一个所有权，一个线索。”凌把箱子放在工程台上，“黑月的人差一点就堵到我了。”
墨先生从休息区走过来。老者看起来一夜未眠，机械眼球的光圈调节到最小，这是高度专注的状态。他没有问拍卖会的细节，直接走向那个装着破损星图仪的金属箱。
“它自毁了。”凌打开箱子，露出里面彻底变成暗灰色的铁块，“记忆晶柱碎裂前投射了一幅星图，我记在识海里了。”
“投射型晶柱……”墨先生的手指轻轻拂过星图仪表面，指尖的仿生皮肤释放出微弱的探测波，“这是最高安全等级的存储方式，读取即销毁。但物理载体本身，有时也会留下痕迹。”
他转身从自己的工具箱里取出一个手掌大的装置——看起来像老式的胶片扫描仪，但外壳是用某种生物骨质材料制成的，表面刻着流动的符文。
“这是‘记忆回响仪’。”墨先生将装置贴在星图仪最破损的位置，“修真联盟用来修复受损记录设备的技术。原理不是读取数据，是捕捉数据销毁时残留的‘信息回响’——就像声音消失后，空气中还有震动。”
装置启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某种昆虫的振翅声。骨质外壳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从暗红色渐变成淡金色。
凌、瑞娜、艾莉丝都围了过来。
墨先生闭着眼睛，机械眼球的光圈快速缩放。他的意识已经与装置连接，正在那些破碎的回响中寻找可拼合的碎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工程台的计时器显示，破译已经持续了三小时。墨先生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热，是精神高度消耗的表现。那台记忆回响仪表面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发出断断续续的蜂鸣。
“找到了……”墨先生突然开口，“一组坐标……还有……时间戳……”
他猛地睁开眼睛，机械眼球的光圈扩张到最大。几乎同时，记忆回响仪“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里面的光芒彻底熄灭。
装置报废了。
但墨先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快步走到主控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亮起，一幅残缺的星域图缓缓浮现。
真的很残缺。
整幅图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左右，边缘都是撕裂状的缺口。能看清的部分，是一个巨大的螺旋状星云，标注着上古文字：“漂游深渊”。
在星云的外围区域，有一条用虚线标注的航线。航线起点是几个已知星域的交界处，终点消失在星云的迷雾中。但最关键的是，航线上标注着三个航标点，每个点旁边都有详细的能量环境参数和规避警告。
“这是……”瑞娜俯身看着屏幕，“一条深入漂游深渊的安全航线？”
“安全是相对的。”墨先生放大星图，“第一个航标点：高浓度暗物质区，需要反引力护盾。第二个：时空乱流带，需要静滞力场稳定器。第三个……”他顿了顿，“能量潮汐反转区，这个区域的环境参数……很奇怪。”
凌看向第三个航标点的标注。上古文字写着：“此地规则颠倒，灵能逆流，唯混沌可渡。”
混沌可渡。
“第三个点需要混沌属性的力量才能通过。”墨先生转头看向凌，“这解释了为什么修真联盟要留下这条航线——他们预见到，只有混沌灵根的承载者才能抵达终点。”
“终点是什么？”艾莉丝问。
墨先生将星图放大到极限。在航线的尽头，原本应该是终点坐标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缺失——不是破损，是像被刻意抹除一样，留下一个光滑的空白区域。空白区域的边缘，刻着一圈极小的符号。
凌认出来，那是和星图仪外壳上一模一样的“万物起源之泉”标志。
“终点被加密了。”墨先生说，“但结合之前的线索——基因化石里的坐标、星图仪投射的泉水动态图、还有这条标注着‘混沌可渡’的航线……”他深吸一口气，“万物起源之泉，就在漂游深渊的某个地方。而这条航线，是唯一能安全抵达的路径。”
瑞娜调出永恒集市的公共星图数据库，将墨先生破译出的坐标输入比对。结果很快出来：坐标指向的确实是漂游深渊，而且是深渊中被称为“湮灭回廊”的高危区域。那里连最勇敢的探险家都很少涉足，因为时空结构极不稳定，经常有飞船进去后彻底消失的记录。
“时间戳呢？”凌想起墨先生刚才的话。
墨先生调出另一组数据。那是一段循环计时代码，显示着一个倒计时：距离下一个“窗口期”开启，还有71小时42分钟。
“窗口期？”
“万物起源之泉不是随时都能接近的。”墨先生指着代码旁边的注释，“根据星图仪记录，泉水所在的区域，每三百三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稳定的‘空间窗口’。窗口持续的时间……七十二小时。我们必须在这个时间内进入，否则就要再等三百年。”
凌看着倒计时数字。71小时42分。
基因化石芯片里的警告也是七十二小时。
这不是巧合。
“黑月家族也在赶这个时间。”凌说，“他们抢走化石，是因为化石里藏着同样的坐标和倒计时。他们也要去漂游深渊。”
“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瑞娜皱眉，“黑月家族追求的是寂灭和终结，万物起源之泉代表的是生命和创造……这完全相反。”
墨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也许，正因为相反，才更需要。”
他调出一份从禁忌芯片里提取的古老记录。那是修真联盟末期的一份机密报告，关于“寂灭王朝的终极目标”：
【……根据俘虏供述，王朝高层相信，宇宙的终极平衡在于‘创造与毁灭的合一’。他们寻求万物起源之泉，并非为了生命，而是为了……污染。将生命之源转化为寂灭之源，从而完成对整个宇宙的‘净化’……】
工程台前一片寂静。
艾莉丝的全息投影晃了一下：“他们要……把泉水变成毒药？”
“比毒药更可怕。”墨先生关掉文档，“如果让黑月家族先抵达泉水，他们可能会用寂灭之力污染它。那样一来，不仅凌的灵根修复无望，整个宇宙的生命网络都可能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71小时39分。
时间紧迫。
瑞娜开始快速计算：“从永恒集市到漂游深渊边缘，常规航行需要四十八小时。但从边缘深入湮灭回廊，按照这条航线的要求……”她调出飞船性能参数，“星梭号需要升级护盾和动力系统，至少要二十小时。而且静滞力场发生器我们还没买到。”
“钱呢？”凌问。
“拍卖化石所有权花了一百六十万，买星图仪花了一万，备用金还剩十九万。”瑞娜快速浏览采购清单，“升级飞船至少要十五万，剩下的四万够买基础物资，但静滞力场发生器要三十五万……不够。”
资金缺口三十一万。
凌看向储物柜的方向——那里放着时空砂的屏蔽盒。那块时空砂至少值两百万，但如果现在出售，一来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二来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和财力。
“黑市采购。”凌做出决定，“瑞娜，你列出必需品清单，我们分头行动。你和艾莉丝去采购飞船升级材料，我和墨先生去黑市找静滞力场发生器的卖家。”
“但黑市很危险。”瑞娜提醒，“尤其是现在，克罗尔集团和黑岩兄弟会都在找你。”
“所以才要分开。”凌说，“他们主要目标是我。你们采购相对安全。”
计划定下。瑞娜开始整理清单，艾莉丝伪造多个采购身份，墨先生则继续深入研究星图仪碎片中可能遗漏的信息。
凌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永恒集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七十一小时后，他们将驶向宇宙中最危险的区域。而此刻，他们连装备都没凑齐。
更麻烦的是，有另一批人，也在赶同样的时间。
而且那些人，已经领先一步拿到了实物线索。
终端在这时震动，是索菲亚发来的加密信息：
【黑月家族的三艘高速舰船已离开永恒集市，航向：漂游深渊。他们比你们早出发六小时。】
【另外，小心黑市。克罗尔集团悬赏五十万灵晶，要你手里的所有权凭证。现在半个集市的地下势力都在找你。】
凌关掉信息，看向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
时间，从来不是站在他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