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妇科诊室的门刚打开，就见候诊区坐满了人，有年轻姑娘，也有白发老太太，手里都攥着号条，眼神里带着盼头。护士长王姐端着治疗盘经过，笑着对林薇说：“小林，你这‘艾灸门诊’现在比专家号还抢手，昨天还有人从邻县赶来呢！”
林薇刚换好白大褂，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是之前在葆仁堂灸过痛经的张嫂，现在气色红润，完全不像半年前那个疼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林大夫，我带俺们村的姐妹来瞅瞅，她跟我以前一个毛病，来月经像过鬼门关！”
张嫂身后跟着个腼腆的年轻媳妇，低着头小声说：“我这疼了五年了，西药吃了不少，总断不了根。”
林薇让她躺在治疗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冰凉的，是不是还总爱拉肚子？”
“是！”媳妇惊讶地抬头，“您咋知道？”
“看你这脸色就知道，白里带青，像没晒过太阳的菜。”林薇笑着点燃艾条，“来月经时是不是还觉得腰沉，像坠了块石头？”
媳妇连连点头，张嫂在一旁搭话：“林大夫的本事大着呢！她不光能治疼，还能看出你啥时候着凉、啥时候吃了凉东西，比咱自个儿还了解自个儿！”
林薇把艾条悬在媳妇的关元穴上方，淡青色的艾烟袅袅升起，带着股清苦的草木香。“你这是寒湿瘀堵，就像水管子结了冰，还堵着泥。艾灸是给水管子烤火，先把冰化了，再慢慢把泥冲出去。”她手腕轻轻转动，艾条在穴位上画着小圈，“感觉咋样？热乎不？”
“嗯！像揣了个暖水袋，热乎劲儿慢慢往肉里钻。”媳妇的声音放松了些。
“这就对了。”林薇说，“灸完这穴，再灸三阴交，那是肝脾肾三条经的交叉口，像给三条水管子一起解冻，效果才全乎。”
旁边观摩的年轻大夫小赵看得直咋舌：“林姐，您这手法真稳，艾条离皮肤始终一寸远，我上次给病人灸，手一抖差点烫着人。”
“练练就好了。”林薇边灸边说，“就像端茶杯，刚开始手抖，端多了自然稳。关键是得用心，你想着‘要暖透，别烫着’，手就听话了。”
正说着，门口一阵喧哗，进来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嗓门洪亮：“林大夫！俺来给娃断奶，听说您这艾灸能回奶，还不遭罪？”
林薇让她坐下，笑着说：“断奶哪能不涨疼？但艾灸能让它涨得慢些，像给气球慢慢放气，比硬憋回去强。”她让妇人解开衣襟，在她的膻中穴和乳根穴上各放了个艾灸盒，“这俩穴像给奶水的闸门上点润滑油，能慢慢关紧，免得堵成硬块。”
妇人乐了：“还是您这法子好，俺婆婆让俺往奶上抹墨汁，娃是不吸了，我这胸涨得像要炸开！”
一屋子人都笑了，林薇趁机叮嘱：“回奶时别喝肉汤，别碰凉水，像给刚收完的庄稼地歇着，别再浇水施肥，不然奶水又该冒出来了。”
上午最忙的时候，诊室里同时摆着三张治疗床，林薇手里捏着艾条，这边灸完关元穴，那边又要调艾灸盒的高度，额头上渗着细汗，却始终笑眯眯的。有个老太太看不过去，递过块手帕：“闺女，歇会儿再弄，别累着。”
“没事大娘，习惯了。”林薇擦了擦汗，“您这盆腔炎灸了三次，是不是觉得腰不沉了？”
“可不是嘛！”老太太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以前走两步就得歇，现在能跟俺家老头子去公园遛弯了。您这艾条真神，比那些消炎药强，不烧心，还养人！”
旁边的小赵趁机问：“林姐，为啥艾灸对盆腔炎也管用？课本上说这是细菌感染，得用抗生素啊。”
“细菌怕热，这是真的。”林薇解释道，“但光杀细菌不行，还得把盆腔里的积液排出去。艾灸的热性能促进血液循环，像给沼泽地开条排水沟，水干了，细菌自然没地方待。”她顿了顿，“就像种地，光打农药不行，还得松土排水，庄稼才能长得好，身体也一样。”
中午吃饭时，林薇刚端起饭盒，就见妇科主任匆匆走来：“小林，急诊收了个产后大出血的，血止住了，但身子虚得厉害，总出冷汗，你给瞅瞅能不能用艾灸补补？”
林薇赶紧跟着去了急诊室，产妇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这是产后气虚血脱，像漏了底的水桶，得先把底补住。”她拿出艾条，在产妇的气海穴和足三里上小心施灸，“气海穴是补气的根，足三里是气血的泉眼，灸这俩穴，像给水桶补补丁，再慢慢往桶里加水。”
艾烟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产妇额头上的冷汗也少了些。家属在一旁又惊又喜：“真管用！刚才还哼哼呢，这会儿没声了，怕是舒服多了。”
主任在一旁看得点头：“以前总觉得艾灸只能治小病，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派上大用场。小林，你这本事得好好传下去。”
下午，林薇的诊室来了个特殊的病人——县中学的女老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说自己总觉得“心里烧得慌”，月经也乱了套。“西医说是更年期综合征，开了药，吃着犯困，讲课都提不起精神。”
林薇给她号了脉，又看了看舌苔：“你这是肝郁化火，不是单纯的更年期，像柴堆闷着火星，总得冒点烟。”她在她的太冲穴和膻中穴上各放了个小艾柱，“太冲穴是疏肝的‘气门芯’，膻中穴是顺气的‘排气阀’，灸这俩穴，把火气慢慢放出去，就不烧得慌了。”
老师灸完坐起来，长长舒了口气：“哎呀，胸口这股憋闷劲儿散了！比吃药舒服多了，脑子都清亮了。”
林薇笑着说：“回去别总熬夜备课，像给烧红的铁锅泼点水，得让它歇歇。每天晚上搓搓脚，按按涌泉穴，能引火下行，睡得也香。”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个病人走了，林薇收拾着艾灸盒，发现里面的艾灰积了厚厚一层。王姐进来帮忙，看着满屋子的艾条，感慨道：“以前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艾草，能治这么多妇科病？你这手，真是把‘草’变成‘宝’了。”
林薇望着窗外，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艾灸时那温暖的光。她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女人是水做的，得暖着护着。”现在她终于明白，这“暖”不光是物理的热，更是医者的仁心——耐心听她们诉说，细心为她们调治，让那些难以启齿的病痛，在温暖的艾烟里慢慢消散。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薇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淡淡的艾香，身后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是今天那个痛经的媳妇，特意追上来递了袋自家种的核桃：“林大夫，谢谢您！俺现在腰不疼了，您有空去俺们村玩，俺给您做艾草饼吃！”
林薇笑着接过核桃，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自己这双拿艾条的手，能做的不多，但只要能让这些姐妹少些痛苦、多些欢笑，就比任何荣誉都珍贵。这艾灸的火，会像星星之火，慢慢燎原，暖护着一方巾帼，让健康的花儿，开得更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