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汪青霖是在登机后才发现,傅时衍与他同一航班。
头等舱座位没几个,偏偏两人还挨着。
他们也是十多年的兄弟,汪青霖本想开口缓和,傅时衍却全程面若寒霜,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他。
汪青霖并不觉得自己有愧。
只是觉得,十几年的兄弟情,没必要闹到这地步。
如果时书仪不是那个他记忆深处的小女孩,或许,他也会选择袖手旁观,任由傅时衍用欺骗与囚禁的手段,去强留一个人。
但他既然选择了帮她,就不后悔。
傅时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可以用更磊落的方式去靠近她,去赢得她的心。
只是最终的选择权落在了时书仪的手中。
飞机落地。
汪青霖先一步走出通道。
刚抵达接机口,便看见了时书仪。
她穿一件斜肩短上衣,搭配浅色阔腿牛仔裤,凹凸有致,清新又恣意,在人群中轻易便能抓住视线。
汪青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被她身后的男人攫住。
顾淮野一身利落工装,墨镜遮住眉眼,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而充满力量感。
他漫不经心地站在她斜后方,即便未与她并肩,也仿佛一道无声的界碑,将时书仪圈进他的领地之内——
疏离,却充满占有意味。
时书仪也看见了汪青霖,抬起手臂朝他挥了挥,声音清晰:
“青霖哥,这里。”
她身侧的顾淮野,闻声微微偏了下头。
墨镜后的视线,无声地落在了正走来的汪青霖身上。
汪青霖将目光从顾淮野身上收回,朝时书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知道身后站着傅时衍,身前立着顾淮野——
两个男人,两道视线,像无形的网。
但他仍上前一步,在时书仪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抱住了她。
“书仪,你终于想起来了。”
时书仪怔了一下,倒也没推开,只是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嗯,想起来了。青霖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被骗多久。”
说罢。
她抬起眼,却透过汪青霖的肩膀,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傅时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时书仪没想到他会和汪青霖同机抵达,动作凝滞片刻。
而汪青霖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僵硬,手臂仍环着她,没有松开。
顾淮野墨镜后的眸光沉了下去。
他迈开穿着黑色马丁靴的长腿。
几步上前,伸手将时书仪从汪青霖怀里带了出来。
“汪少,”他唇角勾着,笑意却没进眼底,“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汪青霖扶了扶金丝眼镜,神色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确实好久不见,顾总。”
顾淮野的目光越过他,落向后面的傅时衍,下巴微抬,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刺:
“汪少来接人,怎么还把不相干的——也捎上了”
空气骤然绷紧。
傅时衍的目光如冰刃,从时书仪脸上刮过,最终钉在顾淮野扣在她腕间的手上。
他没说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便踏进了三人之间那片无形的雷区。
“不相干”
傅时衍的声音不高,只是眼神盯着顾淮野:
“顾淮野,这里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
顾淮野嗤笑一声,不仅没松手,反而将时书仪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动作慢条斯理,却充满了宣示意味。
“资格”
他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
“你是指……订婚宴上把未婚妻丢下的资格,还是指把她关在别墅、连父母病重都瞒着的资格”
汪青霖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适时插话:
“顾总,书仪是独立的人,不是谁的所属物。有没有资格,该是她自己决定。”
“是吗”
顾淮野侧过头,薄唇几乎擦过时书仪的耳廓。
“宝贝,告诉他们——你现在,想跟谁走”
所有的压力,骤然压向时书仪。
她微微偏过头,与他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笃定和嘴角的玩味。
顾淮野这份近乎狂妄的自信,从何而来
难不成……
他觉得经历了昨晚,她就会选择他
就因为他身体力行地“伺候”了她一回
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自她唇角一闪而逝。
三个男人的视线从不同方向锁住她。
傅时衍的冰冷审视,顾淮野的灼热逼问,汪青霖平静表面下的隐隐支撑。
机场广播在远处空洞地回响,人来人往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这片小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
时书仪垂下眼睫,轻轻挣了挣被顾淮野握住的手腕。
没挣开。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另外两人,最后落在傅时衍身上。
“傅时衍。”
在她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顾淮野握住她手腕儿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但时书仪仿佛没感觉到,继续道:
“我们之间,在你选择隐瞒和欺骗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更何况,顾淮野说的没错,你有未婚妻,我们——最没可能。”
傅时衍下颌线骤然绷紧,眼底翻涌起骇人的墨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
他没动,只是死死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动摇。
顾淮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然而,时书仪下一秒却转向他,语气疏淡:
“顾淮野,松手。”
顾淮野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后退半步。
恰好站在了一个微妙的、与三人都不近不远的位置。
“我是来接青霖哥的,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她一句话,将顾淮野的占有和傅时衍的追索,同时挡在了门外。
汪青霖适时上前半步。
以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微微侧身,隔开了顾淮野再次伸过来的手。
“顾总,书仪累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顾淮野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阴沉地掠过汪青霖,最终定格在时书仪毫无波澜的脸上。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
“行。”他点点头,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着时书仪,“我们的事,晚、上、再、说。”
时书仪转过身,对汪青霖轻声道:
“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一只手从旁侧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傅时衍将她拦在原地。
他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压抑许久的墨色: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一切——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
时书仪没有挣扎,只是抬眸:
“不需要。我不想知道。”
“听完。”傅时衍扣紧她的手,“只要你听完,我保证不再纠缠。否则——”
“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愿意听为止。”
时书仪蹙起眉,静默片刻。
“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傅时衍,我希望你言而有信——说完之后,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傅时衍呼吸一滞。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样的眼神了。
冷漠,疏离,毫无温度。
仿佛失忆后这一年多的温顺依赖,都只是一场他自欺欺人的幻梦。
那些日夜相对的亲密与欢愉,不过是阳光下轻易碎裂的泡沫。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陌生而尖锐的撕裂感。
他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翻涌的涩意,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
“……好。”
时书仪不再看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向出口。
汪青霖紧随其后。
傅时衍站在原地。
顾淮野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抱着手臂,目光落向同一方向,忽然极轻地嗤笑一声:
“傅少,这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