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院门外突兀地响起一串咳嗽声，咳得假惺惺，一听就是故意的。
然后，宁淮景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先给几位姑娘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和妹妹说，“你是不是妖怪大家心里都有数，不用放心上就行，宴席快开始了，你扒拉着几位贵客不放，也让贵客们先过去认下人。”
罗明钰恍然，站起来道：“我们一来就先进了你这里，老夫人那儿还没过去请安，失礼了，那二娘我们先过去前堂，一会儿再见。”
“？”宁小啾有点疑惑，明明是祖母身边的王嬷嬷带她们过来的。
但旋即，宁淮景就对她使个眼色，她懂了，定是宁大朗有事找她说，特意支开她的小伙伴的。
掰了下手指，若是没有要命的大事，宁大朗就等着跑圈吧。
等跟着宁淮景，在涵烟院北侧墙根，就是她经常翻墙进出的宝地那，看见她亲爱的小白脸未婚夫的时候，宁小啾立即原谅了宁淮景，还给了他一个‘算你小子懂事’的眼神。
‘就知道你丫的惦记人家重久公子。’宁淮景翻了她个大白眼，见色忘哥的臭丫头。
小白脸特意来找她谈情说爱，宁二姑娘表示很高兴。
大步就叉了过去，乐颠颠道：“愚年，你想见我了？”
本想说‘你想我了’的，但这个未婚夫有点过于矜持，她也是上过闺学习过礼仪的人了，要端庄，对就这个词，不能冒昧。
自觉很矜持的宁二姑娘不知道，她一看见他，那双星光乍然璀璨的眼睛，那瞬间铺满整张脸的笑容，都在诉说着她的唐突。
可她的眼神是清澈的，笑容是诚挚的，并不会惹人反感。
看着她的笑，他突然想起，重生回来不算落湖那次，他头一次见她，是在东大街城门口。
那时，他骑在马上，她站在一家店铺前，也是这样看着他。
当时她与宁函萩截然不同的眼神，就让他心底闪过疑惑。
是不是那时候，她就已经是她了。
那，顾重久恍然，是不是其实重生当时，在丽昭长公主府桃花湖里，他确实掐死了宁函萩。
宁函萩死在了他手里，所以他其实已经报仇了？
对呵，当时不是说她母亲看不过女儿被欺负，显灵降下天火雷电劈倒了大树，逼得祖母同意了亲事。
所以，什么显灵，什么天火全是眼前这鸟妖搞得鬼呗。
知道宁函萩已经死在自己手底，顾重久只觉困在内心最深处的幽暗，突地轻了一截。
本深深刻在心底一隅黑墙上的那张脸，似乎随着微风，一点一点风化，破碎，消散，再不复见。
再看眼前这张脸，竟有些想不起曾经宁函萩的模样了。
这妖鸟，占据人家躯壳，占得还挺彻底，连五官都慢慢改变了。
看起来法力不低的样子。
五堰大师不肯出手，不知玄寂道长的符咒好不好用。
“我来是因为外面谣传……”刚才他在外面已经隐约听见宁淮景的话，她应该是已经知道此事，但客套话总要来一句。
宁小啾没和他客套，直接道：“我不吃小孩，也不吃人，也不会变青面獠牙的怪物。”
独独不说喷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点笨，这妖鸟。
“凤凰？”顾重久试探她到底笨不笨。
“？”宁小啾挑眉，“也不吃。”
“……”顾重久也挑眉，“朱雀？”
“？”宁小啾摇头，“你说得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吃？”
意识到自己完全在鸡同鸭讲，顾重久额头滑下三道黑线，与傻鸟说话会变傻，他体会到了。
算了，他还是直截了当问吧，“那天的事，若方便的话，能不能和我详细说一下？能传出你会喷火变身的人不简单。”
“你也要帮我查吗？”
宁小啾大眼睛亮晶晶看着他，若有实质，应该是眼珠子中间突突冒出两颗大红心。
虽然她觉得完全不用查，谁敢来招惹她就一拳打爆他的头好了。
但他因为外传她那么一点流言，就特意跑到她家里和她私会。
还用长得这么好看的脸和她说话。
妈耶，她好感动有木有。
怪不得宁函萩要抱着他跳湖赖上他，长得好看，腿长腰细，又聪明性格也好。
这样的好男人不早点下手抢，能轮得到她？
“……嗯。”
顾重久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不管查不查，他就想知道她是怎么喷的火。
顺便，凡与前世不同的事件发生，即便与他无关，他也想掌握其中来龙去脉。
另外，昨天圣人已经开始挨个传召桃菲园事件当事人了。
虽然暂时宫里没有意向传召这个妖鸟，因为圣人连常乐县主都没召见，但也不排除因流言一事会突然传召她进宫。
若她进宫，他更想了解当时的详情了。
宁小啾摇摇爪子，笑眯眯道：“不用费那力气，别人的嘴巴还能管着不让人家说？流言嘛，流着流着就流了，又不影响我少吃一碗饭，再说了，我知道是谁在捣鬼。”
又这样，不按人家预想的思路走。
但是，“你知道？是谁？”
顾重久都惊讶地失去了表情管理，长长的瑞凤眼一下子瞪成杏仁状，让他看起来稚气了很多，很符合他如今十七岁的年纪。
不是说好是个傻鸟的吗？
你前脚知道流言，后脚就知道谁干的，刑部推官也没你这能耐。
宁小啾得意地一抬下巴，脱口就道：“肯定是那六皇子陈裕。”
陈裕？
几位皇子中最平庸，最不起眼的一位，连跛足的陈恪都不如的陈裕？
顾重久瞳孔一缩，前世今生陈裕都是庸碌无为站在角落里，他从来没有把陈裕纳入怀疑名单里，“你如何发觉的？”
“当然是，靠我的聪明才智才发现的。”宁小啾骄傲一脸。
“……”能说人话吗？
顾重久腹诽一句，才真诚发问，“方便细说吗？”
宁小啾完全把他当最亲近的小伙伴，从和她爹坐车出门，马车上说了什么，去了桃菲园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陈裕怎么恶毒地瞅她，巴拉巴拉，倒个一干二净。
除了，她朝刺客头顶扔火球的事，一个字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