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深海回响、脆弱的同盟与绝境中的异变
“停火，共同御敌！”
“探索者号”舰桥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在枪炮与爆炸的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决绝。这简短的七个字，瞬间改变了南太平洋这片漆黑海域上的力量格局。
林琛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便下达了指令。在从天而降的毁灭威胁面前，与杨锦荣手下这支神秘部队的短暂对峙，瞬间变得无足轻重。生存，是此刻唯一共同的底线。
“阮船长，配合他们！火力对准天上！”林琛的声音斩钉截铁。
阮文雄脸上横肉抽搐，显然对这种被迫与“敌人”联手的情况极度不爽，但老海狼的本能让他更能分清主次。“妈的，听到了！所有家伙，给老子朝那些红点打！别省子弹！”他对着内部通讯器咆哮，同时猛地转动舵轮，让“黑潮号”进行不规则的机动，规避那三架重型攻击机可能的瞄准。
“黑潮号”甲板上，仅有的几挺老式重机枪和那具锈迹斑斑的防空火箭筒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和火箭弹在空中划出稀疏的轨迹，虽然对拥有能量护盾的“清算者”重型机效果有限，但确如林琛所料，形成了有效的干扰。至少，那三架悬于高空、形如蝙蝠的阴影，其武器端口的充能光芒出现了些许不稳定的闪烁。
真正的主力，是受损但不屈的“探索者号”。
这艘伪装成科考船的武装舰艇，展现出了令人侧目的战斗素养和装备水平。近防系统（cIwS）持续嘶吼，编织着密集的金属风暴，成功拦截了数道从重型机上射下的、粗大的暗红色能量光束。同时，船体侧面再次打开几个发射口，数枚造型奇特、拖着蓝白色尾焰的小型导弹腾空而起，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从不同角度袭向高空的“清算者”。
“是某种能量引导的格斗弹！他们在尝试干扰甚至侵入‘清算者’的能量护盾和控制系统！”阿鬼紧盯着屏幕，语速飞快，“琛哥，他们的技术层级很高，绝对不是普通军方单位！杨锦荣到底掌握了什么……”
话音未落，一枚导弹成功命中一架重型机的侧翼。没有发生剧烈的爆炸，但那架“清算者”体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电芒，护盾明灭不定，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摇晃了一下，充能明显中断。
“有效果！”陈浩在甲板上看得真切，忍不住吼了一声。
然而，“清算者”的反击也来得迅猛而致命。那架被击中的重型机似乎被激怒了，它略微调整姿态，下方主武器端口的光芒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炽烈！另外两架也同时完成了微调，三架重型机的毁灭光束，似乎即将完成最终的锁定和齐射！
海面上，两艘船的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探索者号”都似乎来不及组织下一次有效拦截的瞬间——
林琛系统空间内，那金属箱的震颤达到了顶峰！它不再是单纯的震动，而是仿佛有某种古老的、被囚禁的意志在疯狂地咆哮、冲撞！那股混乱、宏大、夹杂着无尽悲伤与暴怒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清晰地冲击着林琛的意识。
与此同时，林琛之前无意间逸散出的那丝奇异波动，似乎与下方数千米深的黑暗海床产生了某种共鸣。一种低沉、浑厚、仿佛来自亘古的“嗡鸣”，透过厚重的海水隐隐传来。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震颤！
林琛浑身剧震，眉心深处那沉寂的“蚀光”印记，竟也在此刻传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悸动，与金属箱的暴动、与海底的嗡鸣，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三重共振！
“呃啊——！”他闷哼一声，单手撑住舰桥的仪表台边缘，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秩序之力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流转，暗金色的微光与眉心隐约透出的混沌灰暗交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
“琛哥！”陈浩察觉不对，从舱门外焦急地望进来。
“我没事……”林琛咬牙挤出几个字，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异样。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舷窗外那深邃漆黑的海面。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体内的异变，以及那海底的嗡鸣——
三架即将发射的重型“清算者”攻击机，动作齐齐一滞！
它们体表流转的暗红色光芒出现了明显的紊乱，扫描锁定系统似乎受到了强烈的、来源不明的干扰。尤其是它们悬挂的武器端口，充能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仿佛能量供应突然变得不稳定。
“能量读数紊乱！它们受到强烈干扰！干扰源……来自海底！读数爆表了！”阿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琛哥，是你刚才……”
林琛自己也感到愕然。他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源自金属箱、经由他身体无意中导向海底的波动，以及海底传来的回应，似乎构成了一种对“清算者”而言极其厌恶甚至“有毒”的场域？
“探索者号”显然也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就是现在！全火力齐射！打掉它们！”那个冷静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探索者号”所有尚能运作的武器系统——近防炮、剩余的导弹、甚至一些隐藏的点防御激光——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火力全开，如同绽放在海面上的致命烟花，目标直指那三架暂时“失神”的重型“清算者”！
“黑潮号”这边，阮文雄也红了眼。“火箭筒！给老子轰他娘的啊！”
操作老式防空火箭筒的船员吼叫着扣下扳机，最后一发火箭弹拖着浓烟歪歪扭扭地飞向天空。
也许是干扰确实起了作用，也许是“探索者号”的火力饱和打击达到了临界点。
一架重型“清算者”被至少两枚导弹和无数近防炮弹同时击中侧面护盾的同一区域，护盾轰然破碎，随即整架机体被撕裂，在空中化作一团巨大的、无声的能量火球，燃烧的残骸如雨点般坠入大海。
另一架则被“黑潮号”那枚歪打正着的火箭弹（或许混合了流弹）击中了尾部推进单元，失控地旋转着，拖着黑烟撞向远处海面，引发剧烈的爆炸。
第三架，也是最初被“探索者号”导弹干扰的那一架，似乎从紊乱中恢复得最快。它勉强规避了大部分致命火力，但护盾也黯淡到了极点，机体上多处破损，冒着电火花。它没有再试图攻击，而是猛然拉升高度，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朝着远方的夜空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海面上，短暂的死寂。
只有两艘船上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以及受伤船体金属扭曲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某种奇特能量残留的焦糊味。
劫后余生，但气氛并未轻松。
“探索者号”受损严重，中段火光未完全扑灭，船体明显倾斜。而“黑潮号”上层建筑也多处破损，所幸主体结构尚算完整。
短暂的同盟，随着共同威胁的暂时退却，立刻变得微妙而脆弱起来。
“黑潮号”舰桥内，林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将体内仍在躁动的金属箱异动和眉心印记的悸动压下。他看了一眼阮文雄，后者也正看向他，眼神复杂。
通讯频率里，那个冷静的男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黑潮号’，这里是‘探索者号’。感谢……暂时的合作。我方船体受损严重，需要紧急处置。建议贵船也尽快评估损伤。”
阮文雄抓起通讯器，粗声道：“知道了！你们最好别耍花样！”
对方沉默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道：“关于刚才‘清算者’受到的异常干扰……林琛先生，我们监测到有特殊的源力波动从贵船方向传出，并与海底未知源产生共鸣。杨先生希望与您对话。”
果然，杨锦荣一直在幕后。
林琛眼神一凝，接过阮文雄递来的通讯器，沉声道：“我是林琛。”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平和、沉稳，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传来，正是杨锦荣：“林琛，我们又见面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杨警官，或者说，杨先生，你的人刚才可是差点把我们‘核查’掉。”林琛语气冷淡。
“必要的程序，也是试探。”杨锦荣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你不仅身怀‘秩序’的种子，体内还藏着更危险、也更关键的东西……那个箱子，刚才很不安分，对吧？”
林琛心中一凛。杨锦荣对金属箱的了解，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杨锦荣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否认，“‘清算者’暂时退却，但它们的出现，意味着这片海域下方的‘源’已经活跃到了足以引起‘净界’最高级别清除机制关注的程度。刚才的干扰，是你体内那东西与海底‘源’共鸣的结果。这既是你的幸运，也是最大的危险。”
“你到底想怎样？”林琛直接问道。
“合作。”杨锦荣的回答简洁明了，“真正的合作，而非灵魂契约的束缚。我需要你和你体内那东西的力量，来处理海底的麻烦。而你需要我的情报、资源，以及……活下去的可能。单靠你，或者单靠我，都无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清算者’的主力舰队，可能已经在路上。”
林琛快速思考着。杨锦荣的话有几分可信？灵魂契约的隐患未除，此人目的莫测。但眼下，“清算者”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海底的秘密似乎也与他息息相关。拒绝合作，很可能立刻再次翻脸，以“黑潮号”现在的状态和对方隐藏的实力，凶多吉少。
“怎么合作？”他试探道。
“我方船只受损，需要时间抢修。请你和你的核心人员，来‘探索者号’一叙。有些信息，需要当面沟通。当然，为表诚意，我可以先透露一点——关于你眉心‘蚀光’印记的暂时压制方法，以及……那个金属箱的部分来历。”
杨锦荣抛出了难以拒绝的筹码。
林琛看向阮文雄和陈浩。阮文雄眉头紧锁，缓缓摇头，用口型道：“危险。”
陈浩则握紧了手中的分水刺，眼神坚定，意思是无论林琛怎么决定，他都跟随。
阿鬼敲击了几下键盘，低声道：“琛哥，他们开放了一个低权限数据通道，发送过来一部分非核心的船只结构图和当前损伤评估，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不像是陷阱的幌子。但肯定有保留。”
林琛陷入沉思。去，是深入虎穴；不去，可能错过关键信息，并且立刻就要面对一个心怀叵测、实力不明的“盟友”的敌意。
就在这时，他系统空间内的金属箱，再次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轻微的脉动，这次，不再是狂暴，反而像是一种……催促？一种指向明确海底的吸引？
同时，眉心印记传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感，似乎对杨锦荣提到的“压制方法”有所反应。
冥冥中，林琛感觉到，海底的东西，或许是他解决体内诸多隐患，甚至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秘密的关键。而想要接触那秘密，目前看来，与杨锦荣的“合作”是无法绕开的一环。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说道：“好。我和陈浩过去。但我的船和船员，必须得到安全保证。”
“可以。”杨锦荣答应得很爽快，“我会让人引导你们。另外，林琛，提醒你一句，海底的东西很危险，你的‘箱子’和‘蚀光’与它同源，但也相互排斥。在获得足够信息和准备之前，不要轻易尝试深层接触。”
通讯结束。
林琛将决定告知阮文雄和阿鬼。阮文雄虽然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路子，只能再三嘱咐小心，并命令手下保持最高警戒。
很快，一艘小型机动快艇从“探索者号”放下，朝着“黑潮号”驶来。
林琛带着陈浩，登上快艇。回头望去，“黑潮号”在夜色和火光中显得有些孤寂。而前方，“探索者号”如同受伤的钢铁巨兽，沉默地等待着他们。
快艇破开黑色的海浪，朝着那未知的“合作者”驶去。
深海之下，那浑厚的、古老的嗡鸣，似乎并未停歇，只是变得更加隐秘，更加深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召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