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与邻市交界的三角地带,俗称“三不管”。这里道路泥泞,棚户区与废弃工厂犬牙交错,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垃圾焚烧、劣质煤炭和不明化学试剂混合的刺鼻气味。法律的触角在这里显得稀薄而无力,是各种灰色交易和底层挣扎者天然的避风港。
陆辰用身上最后一点从矿洞附近某个废弃工棚里“顺来”的、皱巴巴的钞票,加上一点小小的“心理暗示”(利用碎片对普通人微弱生物场的干扰),从一个只想尽快脱手回老家的老头手里,盘下了一个位于垃圾山边缘、几乎被各种破烂淹没的废品收购站。
站名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几间漏风的破砖房,一个用破油毡和烂木板搭起来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分拣棚”,以及一片用铁丝网简单围起来的、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塑料和电器。这里与其说是个废品站,不如说是个大型垃圾堆。
但对陆辰来说,这里足够了。偏僻,混乱,无人关注,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环境。
他没有像普通收废品的那样,急着去走街串巷吆喝,而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像一只沉默的工蚁,将堆积如山的废品重新分类、整理。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每一次伸手,都带着一种精准的直觉。
那不是依靠经验,而是胸口的碎片,在与某些特定的物质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
当他手指拂过一堆混杂的电子垃圾时,能隐约“感觉”到其中几块老旧电路板上,某个特定型号的电容或者晶体管内部,蕴含着相对稳定、纯净的微观结构,可以作为某些基础电路的元件。
当他翻检一堆锈蚀的金属零件时,能“感知”到某块看似普通的合金碎片,其内部晶格排列异常均匀,或许来自某个精密仪器,稍加处理就能成为不错的材料。
他甚至从一个被压扁的破旧音箱里,拆出了几块钕磁铁,其磁场强度远超普通磁铁,让他眼前一亮。
这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垃圾,在他眼中,却是一个等待发掘的、混乱而庞大的“零部件仓库”。脑海中被碎片索引出的、海量的基础科技知识,正需要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素材”来将其从理论变为现实。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制作一个能够干扰星盟探测器特定频率信号的装置。
星盟的搜索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他能隐约感觉到,那种冰冷的、带着扫描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偶尔还会扫过这片区域。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随时可能暴露。
根据碎片知识库中的信息,星盟的低级探测器和通讯设备,大多依赖一种基于中微子谐波共振原理的特定频段。这种技术远超地球现有水平,但其信号并非无法干扰——只需要一个能够产生同频段、但相位混乱、强度足够的背景噪音即可。
原理简单,实现极难。地球上几乎没有设备能直接产生中微子谐波。但知识库提供了一个取巧的、基于现有条件的替代方案:利用特定放射性元素的衰变辐射,经过复杂调制后,模拟出近似效果的电磁干扰场。
放射性元素?这在普通人看来是致命且难以获取的东西。但在陆辰眼中……
他的目光,投向了废品堆角落里,那几个被丢弃的、老旧的夜光仪表盘和含镭的消防指示牌。这些东西,是某个特殊时期遗留下来的产物,其涂层中含有微量的放射性元素镭-226,持续释放着a粒子和γ射线。
就是它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辰彻底沉浸在了这个简陋的“实验室”中。
他用捡来的破铜烂铁,手工敲打出了一个简陋的、带屏蔽层的铅盒(用于容纳放射源)。
他用从废旧收音机和电视机上拆下的线圈、电容、晶体管,结合脑海中的电路图,搭建了一个极其复杂、看起来歪歪扭扭的调制电路板。
最难的是“调制”。他需要让放射性衰变产生的杂乱辐射,通过这个特殊电路,产生出特定频率和相位的干扰波。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计算和操控。他没有示波器,没有信号发生器,唯一的工具是他那被碎片强化后的感知,以及一双稳定得不像话的手。
他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电路烧毁,元件爆裂是家常便饭。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脸色苍白,头痛欲裂。胸口的碎片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执着,那微弱的蓝光在深夜中持续亮着,仿佛在为他提供着某种算力支持。
某个深夜,油灯如豆。
陆辰正在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调试。他指尖捏着一根用细铜丝自制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触着电路板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同时全部心神都沉入那种对能量流动的微观感知中。
他“看”到杂乱的电信号在元件间奔流,“听”到放射性元素衰变时释放出的微弱粒子流。他的意识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滤波器,引导着,扭曲着,叠加着……试图在那片混沌的噪音海洋中,构筑起一道针对特定频率的、无形的干扰之墙。
突然!
当他将探针轻轻点在某个三极管的基极,同时意识中模拟出星盟探测器那独特的信号频率时——
嗡!
桌上那个连接着调制电路、看起来像个破烂铁盒的装置,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震动的蜂鸣!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带着微弱电离气息的波动,以装置为中心,扩散开来!
几乎在同时,陆辰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刚刚从远处扫过、如同冰冷触手般的星盟探测波,在触及这股无形波动时,瞬间变得紊乱、扭曲,然后……消失了!仿佛信号被投入了一片狂暴的静电海洋,被彻底淹没!
成功了!
简陋的“中微子谐波模拟干扰器”——或者按陆辰更接地气的命名,“遮羞布一号”——研制成功!
虽然它的干扰范围可能只有区区几十米,持续时间也不会太长(放射性元素衰变强度和电路寿命有限),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意味着他拥有了初步对抗星盟搜索的技术手段!
陆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看着桌上那个其貌不扬、却蕴含着他心血和智慧的“铁盒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科技,才是最大的武力。
知识,才是最硬的拳头。
他小心翼翼地将“遮羞布一号”安放在废品站中央位置,并将其触发机制与一个简单的震动传感器连接(有人闯入或大型车辆经过时自动启动)。这样,至少能保证他这个临时据点的基本安全。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
陆辰走到破砖房外,看着远方城市边缘泛起的鱼肚白,又看了看脚下这片散发着腐朽与新生混合气息的废品王国。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遮羞布一号”只能被动防御。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能够主动获取信息、甚至发起反击的能力。
他需要找到失散的伙伴,需要积累资金,需要建立更隐秘的基地。
而这一切,都将依托于这个废品站,依托于他脑海中那些尚未发掘的科技宝藏,依托于胸口这枚与他命运相连的文明碎片。
他弯腰,从脚边的废铁堆里,捡起一块锈迹斑斑、却隐约能看到内部精密齿轮结构的残件,在掌心掂了掂。
“小问题,”他对着晨曦微光,露出一抹疲惫却充满斗志的笑容,
“废品站里的黑科技……”
“这才刚点了第一个技能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