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秋晨的清寒透过窗纸渗进来。林晚已经起身,正轻手轻脚地在灶间生火,准备熬点小米粥。昨天山中那一番惊心动魄与沉甸甸的收获,让她后半夜都没怎么睡踏实,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溪水声、丈夫低沉的话语,还有掌心那冰冷坚硬的触感。
院门外传来极轻的、带着点急切的叩门声,两短一长,是约好的暗号。
林晚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拉开院门。门外站着李姐和刘梅,两人都穿着厚外套,挎着布兜,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色,眼底却闪着一种混合了兴奋与不安的亮光。一看就知道,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快进来。”林晚侧身让她们进来,又迅速关好门。
三人默契地没有去堂屋,而是直接进了里间。韩峥已经出早操去了,韩曦还在炕上睡得小脸通红,韩薇在隔壁灶间忙活,隐约传来舀水的声音。
关好里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一种隐秘而紧张的气氛立刻弥漫开来。晨光熹微,屋里光线昏暗,反而让这份隐秘感更重了。
林晚从炕柜深处——实际上是从空间里——取出那个用厚手帕包着的金疙瘩和之前分装好的几小袋金沙,放在炕桌上。李姐和刘梅也各自从怀里掏出自己保管的那部分金沙,小心地放在一起。
昏暗的光线下,那些金色的小颗粒和几块形状不规则的、大些的金块,堆在一起,终于有了点“财富”的模样,沉甸甸地压在三人心头。
“按老规矩?”李姐低声问,目光看向林晚。
林晚点点头,拿出了那杆小小的戥子秤。这一次,平分的东西价值更高,过程也更显庄重。李姐帮忙稳住秤杆,林晚用骨匙极其小心地将所有金子和金沙混合、称重、分堆。刘梅在一旁屏息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听见秤砣细索移动的微响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昏暗的光线里,每一丝金色的反光都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三份分量几乎完全相等的金子分好了,各自用厚实的油纸包好。当那包属于自己的、包含了新发现的大块金疙瘩的份例入手时,刘梅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紧攥着油纸包,手指都有些发白。李姐也小心地将纸包收入怀中贴身的口袋,轻轻按了按。林晚则将自己的那份拢到身前,没有立刻收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油纸粗糙的表面。
分完了,屋里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兴奋过后,更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这些金子,现在实实在在地属于她们了,可接下来呢?
李姐最先打破沉默,她搓了搓有些凉的手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审慎:“东西是分到手了,可怎么处置……是个难题。现在外头风声紧,查得严,黑市上就算能脱手,价格也压得极低,不划算,风险还大。”
刘梅脸上兴奋的红晕褪去了一些,蹙起眉头:“可不是嘛!我上次听隔壁院一个老乡嘀咕,说现在私下里收金子,价格比前两年低了快三成!还得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生怕是‘钓鱼’的。”
林晚听着,心里也在飞快盘算。她想起前世模糊的记忆里,黄金价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确实受到严格管控,私人交易不仅违法,而且价格被严重低估。真正放开、价格起飞,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李姐说得对,现在出手,时机不好。”林晚开口,声音轻柔但清晰,“咱们这些金子,来得不容易,是冒了风险、下了力气得来的。如果只是为了换点紧俏物资或者现钱应急,现在低价卖了,太亏。”
她顿了顿,看向李姐和刘梅:“我的想法是,如果不是家里特别紧,急着等米下锅,咱们先好好藏着,一粒都别动。等以后……政策松动了,金价涨上来了,再慢慢想办法。这东西,搁不坏,越放说不定越值钱。”
刘梅有些犹豫:“可……藏在家里,心里总不踏实。而且,万一以后政策更严了呢?”
李姐沉吟道:“林晚说的有道理。现在卖,亏太多,还担惊受怕。咱们三家,目前日子都还过得去,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这些金子,就当是给以后存的底气,给孩子存的希望。”她看了一眼林晚,“至于藏……各家都想最稳妥的法子。只要咱们自己嘴严,不露富,不显摆,问题不大。政策再严,咱们普通老百姓家,谁还会来掘地三尺搜金子不成?”
林晚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咱们可以约定好,如果谁家真遇到难处,急需用钱,再拿出来商量,三家一起想办法,尽量别单独去黑市上冒险。平时,就当没这回事。”
这个提议,既考虑了长远利益,也顾及了姐妹情谊和应急需要,李姐和刘梅都听得点头。
“成,就这么办!”刘梅下了决心,“我就当捡了块压箱底的石头,先放着!”
李姐也露出赞同的神色:“嗯,稳妥起见。咱们以后也尽量少聚在一起说这个,免得隔墙有耳。东西各自收好,把眼前的日子过踏实了,才是正经。”
事情商定,三人心里都安定不少。最初的狂喜和忐忑,渐渐沉淀为一种隐秘的、带着长远期盼的踏实感。窗外的天色亮了许多,灶间传来韩薇和韩曦说话的声音,寻常的一天开始了。
李姐和刘梅又坐了一小会儿,喝了口水,便起身告辞,像往常串门一样自然。林晚送她们到院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未散的巷子里,这才转身回屋。
她走回里间,看着炕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份金子,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它们显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不起眼。但她知道,这些小小的、冰冷的颗粒和块状物里,凝结着过去大半个月的汗水与惊险,也承载着对未来的某种模糊而坚实的希望。
她伸出手,将油纸包拢在手心,心念一动。下一刻,掌心已空空如也,那份沉甸甸的“希望”已被安置在绝对安全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