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的第二日下午，万商钱庄在安乐镇的总部顶层密室里，暖意融融。
苏清蝉斜倚在波斯地毯铺就的软榻上，轻轻晃动着盛满西域葡萄美酒的夜光杯，脸上是那种只有大赢家才会有的、混合着慵懒与满足的微笑。
今日这场拍卖会，堪称她生平最得意的一场操盘。不仅赚得盆满钵满，更将镇武司和沧浪剑盟这两个庞然大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掌柜……”
密室的门被推开，钱庄的首席大账房，一位头发花白、连胡子都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严姓老者，抱着三本厚如城砖的账簿走了进来。他走得极慢，仿佛那账簿里不是数字，而是真金白银。
老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激动、崇拜和一丝困惑的复杂神情。
“大掌柜，我们……我们发了！”严账房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账簿放在苏清蝉面前的矮几上，仿佛那是什么圣物。
他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王侯将相都为之窒息的天文数字。光是定魂草那一项交易产生的佣金，就足以买下半个安乐镇。
“嗯。”苏清蝉满意地点点头，呷了一口美酒。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正要开口嘉奖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账房，却见对方犹豫了一下，又从腋下抽出另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呈了上来。
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七个大字：“异常资金动向观察记录”。
苏清蝉的笑容微微收敛，那双能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接过了册子。
“说。”
“大掌柜，”严账房压低了声音，“今日的拍卖会，所有势力都在疯狂烧钱，唯独一个账户，从头到尾，几乎分文未动。”
“哪个账户？”苏清蝉一边问，一边翻开了册子。
第一页，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观星阁”。
“观星阁？”苏清蝉的眉头蹙了起来，“就是那个自称能夜观天象的‘易先生’？”
“正是。”严账房指着册子上的记录，逐条分析，“大掌柜请看，观星阁整场拍卖会，有名有姓的，一共只出价三次。”
“一次，是为了抢一个据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但已经发霉的茶杯，加价一轮后就放弃了。”
“一次，是为了竞拍一块据说是上古神牛拉出来的、已经成了化石的……粪便，加价两次后也放弃了。”
“还有一次，是为了一柄断掉的飞刀。”
苏清-蝉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她将册子上记录的、观星阁那几次荒唐出价的时间点，与脑海中剑盟和镇武司竞价最激烈的几个时刻进行比对。
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规律浮现了。
观星阁的每一次“捣乱”，都精准地发生在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期。就如同一个棋道高手，在落子前，习惯性地用几颗废子敲敲棋盘，试探一下虚实。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苏清蝉喃喃自语，“他是在校准，在测试……他在测试什么？”
严账房见她脸色凝重，又补充了一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一事。拍卖会结束后，观星阁的代表，私下以一千两银子的天价，从我们情报部购买了即将于夜场拍卖的第四十九号拍品——一块从遗迹井口掉落的‘黑曜石碎片’的勘探报告。”
老账房特意加重了语气：“请大掌柜注意，他们买的是报告，而不是那块石头本身。”
苏清蝉的瞳孔猛地一缩！
黑曜石碎片……她记得那份报告，是钱庄的鉴宝师写的，结论只有八个字：“材质不明，灵气全无，毫无价值。”
花一千两白银，去买一份结论是“毫无价值”的报告？
疯了吗？
不。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想，在她脑中轰然形成。
从一开始，那个易先生的目标就不是台上任何一件珍宝！他导演了整场戏，让所有人都盯着定魂草，盯着那些光芒万丈的宝贝，而他自己，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拿走了某个真正重要的东西！
冷汗，从苏清蝉光洁的额头渗出。她第一次感觉，手中的葡萄美酒，竟有些索然无味。
“启动‘夜莺’！”她当即下令，声音清冷而决绝，“给我查！我要知道‘观星阁’、‘易先生’、‘无相门’，以及所有与‘黑曜石’、‘星辰’、‘阵法’相关的古代秘闻！不计代价！”
……
傍晚时分，苏清蝉亲自来到了懒人武馆。
她将一张数额巨大到足以让严账房再次晕厥的银票，递给了正躺在院里看晚霞的顾休。
“顾先生，这是您那几条‘金鳞鲤’的分红。”
顾休接过银票，看都没看上面的数字，只是随手折了折，塞进了袖子里，叹了口气：“唉，我的清蒸鲤鱼……”
那语气里的悲伤，远比看到银票时的平淡要真切得多。
苏清蝉嘴角抽了抽，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顾先生，今日之事，我怀疑与那个观星阁的易先生有关，此人行事诡异，怕是所图不小，您还需多加提防。”
“哦，知道了。”顾休正因为晚饭的鱼没了而闷闷不乐，听她说完，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一个爱讲大道理的书生而已，只要别来烦我睡觉就行。”
苏清蝉看着顾休那副“天塌下来有被子顶着”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忽然意识到，对这尊真佛而言，或许任何阴谋诡计，都真的只是清风拂面。而她这个自作多情的“护法金刚”，却在这里瞎操心。
“打扰了。”她最终放弃了沟通，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她必须替他，挡下所有风雨。
深夜，一份加急密报送到了苏清蝉手中，是“夜莺”传回的第一份报告。
报告很短，只有一句话。
“古籍记载，上古曾有一种禁忌阵法，名曰‘引星’，能牵引九天星辰之力，毁天灭地。其核心阵基，正需一种能承载星辰之力的天外奇石——黑曜石。”
苏清蝉看着“引星大阵”那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