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没死？”
赵长老停下了脚步。
那双浑浊却精明的老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外。
紧接着，这丝意外便被狂喜的潮水彻底淹没。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前方那个蜷缩在树根下、浑身血污的身影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那双沾满泥泞的手中——那里，紧紧攥着一块散发着五彩温润光泽的奇石。
五色补天石！
“咳……咳咳……”
树根下，江白伪装的“枯荣老魔”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每咳一下，身体便剧烈地抽搐一次，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破烂的灰袍。
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只要赵长老吹一口气，这盏灯就会彻底熄灭。
赵长老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他根本没把这个已经“半死不活”的老鬼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除了在临死前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再无半点威胁。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鬼，这等神物，其实你这种废物配拥有的？”
赵长老大步上前，脚掌重重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上，发出“噗嗤”的声响。
他身上的护体灵光微微闪烁，将周围的雾气强行排开，彰显着上位者的威压。
他走到江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伸出了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掌，径直抓向那块补天石。
“拿来吧！算你命大，老夫今日心情不错，这次饶你不死，滚吧！”
赵长老的声音中透着施舍般的傲慢。
他的手指距离那五彩光晕仅剩三寸，指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太古的清凉意境。
贪婪，瞬间侵蚀了他的理智，让他忽略了周围空气中那陡然变得凝滞的诡异氛围。
哪怕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可惜，赵长老把自己当成了狮子，却没看清，眼前蜷缩着的，根本不是兔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头的瞬间。
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已经认命等待掠夺的江白，动作极其突兀地停滞了。
那一刻，风停了。
连远处树叶的沙沙声都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随后，江白猛地抬起了头！
赵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
预想中那双属于“枯荣老鬼”的浑浊、畏缩、充满乞求的老眼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灰金色、竖立如爬行动物般的恐怖瞳孔！
那瞳孔深处，没有人类的情感，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和一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金。
那是一双深渊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赵长老感觉自己赤裸的灵魂仿佛被置于极寒的冰原之上，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感，瞬间沿着脊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要滚的……是你！”
江白的声音不再是苍老的沙哑，而是变成了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带着一股让人灵魂震颤的低频共振。
轰——！！！
早已在神秘玉石中积蓄多时的本源归一之力，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毫无保留地骤然爆发！
杀戮领域开！
一股近乎实质的粘稠血色煞气，瞬间以江白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席卷！
方圆十丈的空间，在这一刹那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尖啸，赵长老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茂密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尸山血海、白骨累累的修罗炼狱！
浓烈的血腥味直钻鼻腔，让他引以为傲的神魂防御瞬间出现了裂痕，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这，仅仅是开始。
重力领域，镇压！
还没等赵长老从神魂冲击中回过神来，一股恐怖绝伦的物理规则改变降临了。
三十倍重力！
毫无征兆，轰然砸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赵长老身上那层足以抵挡金丹巅峰全力一击的护体灵光，在接触到重力领域的瞬间，就像是鸡蛋壳撞上了铁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嗯哼！”
赵长老闷哼一声，原本前倾去抓石头身体猛地一沉。
他感觉就像是有一座万钧大山，凭空瞬移到了他的肩膀上。
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腿部肌肉瞬间紧绷到了极致，血管如蚯蚓般暴起。
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掌，更是因为巨大的重力差，指骨发出“啪啪”的脆响，指尖充血发紫，僵硬地停滞在距离补天石一寸的地方，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这一寸，便是天堑！
“你，你到底是谁？！”
赵长老惊骇欲绝，嘴唇哆嗦着，想要调动体内的元婴之力反抗。
但在这双重领域的镇压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竟然慢如龟爬！
这哪里是什么垂死的老鬼？
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一直在黑暗中窥视猎物、耐心等待最佳扑杀时机的太古凶兽！
“晚了。”
江白嘴角裂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在那灰暗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眼。
猎人，绝不会给猎物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松开了手中的补天石，任由这件至宝跌落在泥泞中。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赵长老的性命，比这块石头更具吸引力。
右手虚空一握，光芒一闪。
一柄看似锈迹斑斑的灵宝长剑凭空出现。
“嗡——”
剑身轻颤，仿佛在欢呼雀跃。
斑驳的锈迹之下，一缕纯粹至极、仿佛来自太阳核心的金色火苗骤然跳动而出。
太阳真火！
火苗出现的瞬间，周围那粘稠的血煞之气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嗤嗤”的声响，空间都因为高温而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大日归仙！
没有任何花哨的剑招起手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极致的快！
极致的热！
以及极致的杀意！
江白的手腕一抖，剑光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撕裂了血色的领域，划破了沉重的空气。
这一剑，快到了超越赵长老思维反应的极限。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丝滑得让人感到恐惧。
赵长老那件穿在法袍内、号称水火不侵的软甲，在这一剑面前如同薄纸般脆弱。
灵宝剑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丹田气海！
那缕附着在剑尖上的金色火苗，顺势钻入了他的体内。
“啊——！！！”
下一秒，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灵魂被灼烧的剧痛！
金色的火焰瞬间在赵长老的丹田内爆发，化作一片滔天火海，将那个面容惊恐的元婴，死死地包裹在其中！
“不——！我不想死！！”
赵长老的元婴发出尖锐的嘶吼，拼命地想要冲出火焰的包围。
但那大日归仙何等霸道，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将元婴烧得滋滋作响，灵气飞速消散。
赵长老的肉身抽搐着，眼中的贪婪还未完全散去，就已经迅速黯淡，凝固成了永恒的死灰。
直到死，他都没想通。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会突然变成吞噬巨龙的深渊？
为什么自己堂堂元婴长老，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接下？
“果然，感悟了如此多的五行意境之后，我的本源归一之力又强了。”
“这种没有接触过奇功的元婴初期，已经不再是我的对手。”
江白面无表情，手臂一震。
“噗”的一声，长剑从尸体中抽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洒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冒出阵阵白烟。
他没有丝毫迟疑，左手成爪，直接探入赵长老那已经焦黑的丹田，一把抓住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已经处于半透明状态的残破元婴。
“饶……饶命……”元婴虚弱地求饶，声音细若游丝。
“太吵了。”
江白冷冷地说了一句，五指猛地合拢。
“噗！”
一声轻响，元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开来，化作点点纯净的灵魂光点。
江白随手一挥，将这些碎片扔进了胸前的玉石空间。
在那神秘的空间深处，一条虚幻的龙魂早已饥渴难耐，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吼，大口吞噬着这份难得的“补品”。
做完这一切，江白才缓缓转过身。
此时的他，依旧披着那件破烂的灰袍，但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金色的火焰仍在剑尖跳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滑落，滴答，滴答，敲击在地面上，也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那双灰金色的瞳孔，冷冷地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玄天宗真传弟子服饰的少年。
他是赵长老带来的“准仙种”，平日里眼高于顶，此刻却已经吓傻了。
少年双腿疯狂地打颤，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平日里的骄傲、尊贵，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当江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少年只觉得两把冰冷的利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你……你也想那石头？”
江白微微歪了歪头，声音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