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机场打车回了家。其实这根本没必要，毕竟我不过是在拖延注定要发生的事……
事实上，这样做似乎让情况更糟了。
“你回来啦！” 张琳在门口笑着张开双臂抱住我，神情是我许久未见的开心。
可遗憾的是，我和她的状态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满心愧疚，在把最难说的话说完之前，根本不敢碰她；而等话说出口，她或许就再也不想让我碰了。
张琳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松开手，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在美国犯了个严重的错。” 我开口说道，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瞬间变了，心里一阵发紧，“我们能进去再说吗？”
“好，当然可以。” 张琳侧身让我进屋，关上身后的门，随即转过身，皱着眉、抱着手瞪着我。
我叹了口气，仅仅是 “我有话要说” 的暗示，就已经毁掉了她的好心情，要是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怎么想？
我不敢确定，但显然已经到了必须坦白的时刻，因为她催促道：“说啊？”
“我在多伦多夺冠后，车队办了庆功宴。我喝多了，变得太放纵，然后吻了丹妮拉。之后事情就不受控制了，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了一起。那之后我没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也几乎没跟她再说过话，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办法挽回。我真的不知道该……”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张琳根本不给我机会。
她已经怒不可遏，而最让我难受的是，我连怪她都做不到。
“你跟她睡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重点？你先提接吻，是想减轻冲击，然后再慢慢说后续，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不行，张骋，你不能这么做。你背叛了我，别想轻描淡写带过去。当初我不让你去美国，你偏要去；我一开始就对丹妮拉心存怀疑。现在看来，我的怀疑根本没错，结果你现在觉得，自己喝了点酒，就能被原谅了？”
她立刻把所有不满都倾泻出来，从门口朝我走近几步，一边怒气冲冲地说一边提高了音量，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接着，她又提起我去美国和丹妮拉的事，仿佛她之前的所有不安，现在都有了 “事后证明正确” 的理由。
“等等，别搞得好像你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我反驳道，不想让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是啊，可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张琳轻描淡写地避开了我的话。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在美国做的任何事！我每次飞去那边，你都一脸不开心，好像我没有在合理的情况下尽量回来陪你似的。或许是因为，当我终于在印地赛车赢了一场比赛时，我想找个不会让我为自己的事业感到愧疚的人一起庆祝。” 我忍不住回怼。
“所以这是我的错？” 张琳曲解了我的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辈子都在努力成为 F1 车手，好不容易实现了梦想，跑了两年，结果却失去了它，而且我得说，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之后我一步步想办法重返 F1，可你却处处反对我！” 我也提高了音量。
“所以你就因为有个变态拍了我们的照片，就怨恨我？当时还有记者跑到我工作的地方骚扰我！受影响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她厉声反驳。
“我没有怨恨你，我只是…… 只是…… 你看，我想回 F1，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在为这两个目标努力，现在终于有机会重返 F1 了，我们本该是开心的，我只是想把眼前这个坎迈过去，让我们的关系能回到健康的状态。” 我解释道，试图把这场激烈的争吵引向 “解决问题” 的方向，尽管我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如果我们真的能解决问题，或许一切还能回到从前。不管是异地的隔阂、频繁的争吵，还是这次的背叛，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
我真的想知道，我们还能不能从这场危机中走出来，哪怕希望渺茫。
“这不是什么‘坎’，张骋。你隔着一片大洋，转眼就上了另一个同行的床，她和你在同一个圈子、有着同样的想法，你总觉得我理解不了你们的世界。现在你让我怎么相信，我还配得上你？” 她把话题拉回了之前争论过的 “自我价值” 问题上。
“张琳……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当然配得上我，甚至比我值得更好的。丹妮拉那件事，只是我在情绪激动时犯的愚蠢错误。是你教会了我认识自己的这一面，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我试着伸手去碰她……
“可你背叛我的时候，早就把这些忘了。”
但她躲开了。
我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
“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美国呢？那样的话，所有事都不会发生了。” 我带着哭腔说道，一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就满心绝望。
“因为我不想做一个依附你的、空洞的花瓶。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张骋。我在为自己的杂志写稿，还在法国的网站上做体育专栏；当初也是我主动去采访你的。我们能认识，本来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适合写进文章里的人物，对生活在西欧的我们来说，你的故事很有感染力。我以为你只是个‘励志榜样’，仅此而已。可后来我发现，你是个聪明又谦逊的人，没有被名气和野心冲昏头脑。我对你产生好感，是因为我觉得你和那些俗套的名人不一样；后来我甚至觉得，或许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既能相爱、又能平等相处的人。结果你倒好，跑去美国跟别人上床。我想要的是一段认真的感情，而你只想要个女朋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把这一点表现得明明白白了。”
她狠狠指责着我，字字句句都在表明，她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她看来，我彻底背叛了她的信任，也证明了我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伴侣…… 而最让我无力的是，我甚至没法说她错了。
我抱怨她不跟我去美国，可她早就为了我从马赛搬到了摩纳哥，还经常没法在本该上班的办公室工作。
没错，她的工作确实允许她带着笔记本电脑随处办公，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但这对她来说无疑难多了，可我却为了自己的事业，想让她的处境变得更难。
“那…… 现在怎么办？” 我问，“我不想让你走。”
“我想我还是回马赛比较好。” 她回答。
“你没必要这样。” 我最后一次恳求她，不想让这段关系彻底结束。
“不…… 我觉得有必要。” 她摇了摇头，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的牵连。
短短几天内，她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我的公寓瞬间空了一大半：她喜欢的抱枕和毯子从沙发上消失了，她的充电器不再放在床头柜上，她爱吃的食物渐渐从冰箱里清空，她的笔记本电脑也不再摆在咖啡桌上那个熟悉的位置。
没多久，公寓里唯一没被改变的地方，就只剩我放赛车服、头盔和奖杯的角落。
她唯独没动过我职业生涯的 “纪念碑”，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这才是你最后剩下的所有东西。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我现在终于回到了欧洲，而且如果和法拉利的洽谈顺利，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这里。
这正是张琳一直希望我做的事，可当这一切成真时，她却已经不在我的生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