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世拉着离仑的手冲出门时，朱厌正蹲在灶边摞碗，瓷碗碰撞的轻响里，忽然砸进一句清脆的“远舟叔叔，我们去看新发芽的爬山虎啦！”，他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青瓷碗磕在灶台上。
“慢点跑！”离仑的声音飘进来时，带着被拽得踉跄的笑意，朱厌抬头望去，只见离仑的青布袍角扫过门槛，像被风卷走的云，连带着晨光都被拽走了大半。
屋里霎时静下来，只剩他和一摞没洗的碗碟对峙。皂角粉的泡沫沾在手腕上，凉丝丝的，倒不如心里那点酸水烧得烫。他赌气似的拿起抹布，把碗沿擦得咯吱响，仿佛那是叶安世的小脑袋。
“我说你，”英磊端着空粥锅走进来，见他对着一只碗瞪眼睛，忍不住打趣，“摔了碗可不是闹着玩的——阿离哥哥最疼那套青釉碗，上次我不小心碰掉个勺子，他念叨了三天。”
朱厌手一顿，指尖捏着的碗沿泛出白痕：“我才不会摔。”话虽硬气，动作却轻了不少，连摞碗都刻意放慢了速度。
英磊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跳起来，映得他侧脸发红：“吃醋也得有个正经样，跟个孩子置气算什么？”他用烧火棍拨了拨火星，“刚才阿离哥哥出门前提了，让你洗完碗去前院篱笆下找他们，说新抽的爬山虎芽能治你的‘红眼病’。”
朱厌猛地抬头，耳根蹭地红了：“谁、谁红眼病了！”手里的碗却“嗒”地落进碗柜，溅起的水珠打在衣襟上，他也顾不上擦，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那芽长歪了没！”
英磊在他身后笑骂：“慢点！碗还没洗完呢！”
朱厌的声音已经飘远了：“回来再洗！”
灶间只剩火苗声，英磊看着那摞码得整整齐齐的碗，忽然笑了——这醋劲虽酸，倒比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鲜活多了。他拿起抹布擦了擦灶台，心想：等会儿阿离哥哥回来，得告诉他，朱厌洗碗时，把叶安世的那只小瓷碗擦得最亮。
朱厌刚跨出厨房门槛，就见前院篱笆下聚着好几个人。离仑蹲在地上，指尖轻轻碰着新抽的爬山虎嫩芽，叶安世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赵玉真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片刚摘的槐树叶。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离仑发间，墨绿的发丝沾了点金粉，他侧耳听叶安世说话时，嘴角弯起的弧度比嫩芽还软。朱厌站在廊下看着，心里那点酸溜溜的劲儿忽然就淡了些，脚步却没动——凭什么他们在外面晒太阳看嫩芽，他要在屋里洗碗？
“朱厌！”离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过头冲他招手，“快过来，安世说这芽尖上有露水，像你昨晚掉的眼泪。”
叶安世立刻接话：“对对！亮晶晶的，一模一样！”
朱厌：“……”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他磨磨蹭蹭走过去，故意重重踩了踩脚下的草：“谁掉眼泪了？我那是洗碗溅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