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襄城，瓦岗耳目难及此处。”
松手。”
马背上的沈落雁冷若冰霜，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
寇仲突然勒住缰绳，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佳人，脸上浮现一抹不羁的笑意：“你怎知我定会放你走？”
“放眼天下，能称得上沉鱼落雁的军师唯有你一人，谁会不想将你据为己有？”
“说来也怪，为何不见你出手反抗？”
“我还想领教一番你那家传的夺命簪呢。”
“哼！”
沈落雁奋力挣脱寇仲的怀抱，翻身下马，俏脸因羞怒而染上一层红晕。
他竟真当她是愚昧无知的弱女子？即便夺命簪再凌厉，又怎能敌得过名震天下的刀王寇仲？
“哈哈哈！”
见沈落雁终于卸下清冷姿态，寇仲心中恶趣味得到满足，不由得朗声大笑。
“怎么？欺负我，让你如此得意？”
“堂堂少帅，手握十数万雄兵，坐拥三郡之地，如今却在此戏耍一个弱女子。”
“此事若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这般行径？”
沈落雁目光灼灼地盯着寇仲，言辞犀利。
“你哪里是什么弱女子？”
“若连你都算弱女子，这世上便再无巾帼豪杰了。”
寇仲轻轻一笑，语气淡然：“此次前来瓦岗，本帅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挖墙脚。”
“侯君集之流固然重要，但比起你，他们不值一提。
少帅军缺的正是一位顶尖谋士，一位能谋定天下的智者。”
军师沈落雁姿容绝世，智计百出，手段高明，必要时心狠手辣，故有「蛇蝎 ** 」之称。
正因她的辅佐，李密一度成为天下最负盛名的枭雄。
论当世顶级谋士，沈落雁必居前列。
这样的人才，寇仲岂会轻易放过？
“恐怕少帅此行的目标不止是我吧？”
“让我猜猜，你与翟让究竟达成了何种交易。”
面对寇仲的目光，沈落雁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毫无惧色，反倒胸有成竹地说道：“先杀徐世绩，再掳走我，而后许诺李密 ** 领军。”
“唯一的条件，便是击败张须陀。”
“既削弱了李密，又换来翟让这一盟友，借此抵消杜伏威在江淮的威胁。”
“当真是一石二鸟！”
“呵！”
“盟友？瓦岗军也配？”
寇仲逼近沈落雁，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这位 ** 军师生平第一次感到呼吸微乱，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然而寇仲并未在意她的神情，只是讥诮道：“荥阳距淮南足有千里之遥。”
杜伏威若真殒命，纵使瓦岗全军出击也于事无补。
杜伏威不仅性命无忧，还会迅速扩张势力，彻底压制陈陵，掌控整个历阳郡。
十万骁果军南下江都，周边各郡百姓必将陷入水深火热。
届时物资耗尽，人竟相食，民众唯有揭竿而起。
沈落雁心头一震，意识到这些 ** 百姓将成为杜伏威壮大的资本。
江都便有百万之众，历阳、钟离、庐江三郡亦有十万户，合计不下百五十万人口。
如此庞大的人力，足以为杜伏威提供数十万兵源。
隋军失去民心，难以维系局势。
此消彼长，陈陵再难压制杜伏威。
更令沈落雁不解的是寇仲的袖手旁观。
江淮乃少帅军北上必经之路，放任杜伏威壮大对少帅军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知道我给翟让的建议吗？
沈落雁眼中闪过异色，凝望寇仲。
寇仲淡然一笑：让李密独领魏郡，瓦岗据守荥阳全境，双方以黄河为界。”
什么？！
沈落雁花容失色，脱口道：你怎会...
我怎会出此计策？
让瓦岗摆脱内斗，分化为两股强大势力。”
迎着沈落雁的目光，寇仲意味深长：你的目光太过短浅。”
若无瓦岗与李密搅动风云，中原河北之地谁来争夺？
窦建德、徐元朗、王薄、李阀、高开道，以及各地帮派。”
唯有放入两条鲶鱼，这些势力才会自相残杀，无暇西顾。”
你要效仿强秦？
沈落雁再度震惊，绝美容颜布满难以置信。
世人皆以为少帅军欲效东晋之策，先取江南巴蜀，再图中原河北。
谁料寇仲的真实意图竟是先夺关中，后取天下。
若真如此，少帅军已然瞒过天下人，包括正魔两道与四大门阀。
现在才想通？我很欣慰。”
寇仲轻抬手指，在沈落雁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刮。
你...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沈落雁顿时羞红了脸。
她从未体验过如此亲昵的挑逗举动。
然而寇仲接下来的话语，瞬间冲散了她所有旖旎思绪。
少帅军的雄图伟略在字句间震颤心魄。
北进竟陵时，我留驻了一万五千精锐。”
渡江北上荥阳之际，又有三万五千虎贲自江夏开拔。”
这五万都是我的亲卫，是少帅军最锋利的战刀。”
鄱阳、江夏、九江三郡尚有八万驻军，尚不计各处郡县守备。”
沈落雁眸光骤亮：你要效法汉高祖故事？
她脑海中浮现刘邦当年兵出南阳，经武关直取咸阳的路线。
竟陵与襄阳隔汉水相望，恰如历史重演的棋盘。
不。”
黑甲青年负手而立，我就是寇仲。”
秦时明月汉时关，都已是旧年黄历。”
如今江夏三郡尽在掌中，双龙帮锁钥余杭。”
两路并进：一路北上破武关取关中，一路沿赣江南定江左。”
届时河套陇右归刀鞘，湘楚江东入囊中——
天下三分有其二，李渊窦建德之流，不过待掘坟茔。”
沈落雁倒吸寒气，这盘天地为枰的棋局，竟比秦汉开国更显恢弘。
需何等气魄才能执此落子？
她想得出神时，没注意到寇仲眼底闪过的考量。
前世记忆里的惨败必须避免，他要重塑这位女军师的格局。
锦衣卫会护送你南下余杭。”
他将玄鸟令放入对方掌心，
凭此可调动周绍范麾下一万五千水师，双龙帮亦听你号令。”
寇仲将一块青铜古令交到沈落雁手中。
沈落雁把玩着令牌，眼波流转：“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就不怕我转投李密？”
“呵！”
寇仲斜睨她一眼，傲然道：“普天之下，谁敢叛我？”
“况且除了本帅，谁还能给你这般纵横捭阖的天地？”
那锋芒毕露的气势让沈落雁心头微颤。
少年意气，最是动人。
她当然清楚，以寇仲的手段，叛徒绝无生机。
而放眼天下，也唯有他能许自己如此权柄——独领双龙帮、执掌万余精锐，以余杭为基，剑指江东乃至海外。
“好。”
沈落雁嫣然一笑，如昙花初绽。
寇仲却只是挥手示意，百名锦衣缇骑随即护送她登舟南下。
他自己则带着剩余亲卫，纵马奔向竟陵方向。
——
竟陵，独霸山庄外。
方泽滔踉跄跪地，胸前血迹斑斑，哪还有半分宗师风采。
身旁横尸五人：胞弟方泽流，麾下四将钱云、冯歌、马群、冯汉，皆是不俗高手。
可面对谢映登、王君可、尤俊达与尉迟恭的联手，他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
方泽滔嘶吼着瞪向那名摇扇的青年。
他只守竟陵，从未惹事，为何招致灭门之祸？
“虚先生，你来答。”
侯希白漫不经心地合拢折扇。
旁侧的布衣中年人踏前一步：“独霸山庄鱼肉百姓，恶贯满盈。”
“纵无少帅军，尔等亦难逃天理昭昭。”
寒风卷过满地血污，宣告着一个枭雄时代的终结。
侯希白神色淡漠，冷然道：“既然明白了，那就受死吧。”
折扇轻挥，一道凌厉气劲瞬间贯穿方泽滔的胸膛。
独霸山庄的高层至此尽数伏诛。
“虚先生。”
侯希白转身看向虚行之，沉声道：“少帅之意，是以独霸山庄为根基，驻军五万。”
“竟陵政务由你全权处理，一切规制参照鄱阳三郡。
吏部自会遣派官员赴任各县要职。”
“遵命。”
虚行之垂首应下，心中不由对远在荥阳的寇仲生出几分钦佩。
放眼天下，能如此信任他这无名之辈，将一郡之地托付于他的，唯有少帅一人。
数日之间，竟陵郡焕然一新。
新任总管虚行之大刀阔斧，废除苛政，将独霸山庄强占的良田悉数归还百姓，分发农具粮种。
四十万黎民欢欣鼓舞，当地豪族虽欲反抗，皆被锦衣卫雷霆 ** 。
江汉平原沃野千里，竟陵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虚行之督促百姓抢种秋粮，新垦良田二十余万亩，全郡耕地已近百万亩。
田间地头，尽是忙碌身影。
外界尚未察觉这座小城的剧变。
周边势力屡次试探，却皆神秘暴毙，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五万少帅军日夜操练。
谢映登、王君可、尤俊达三大中郎将治军严整，尉迟恭麾下新得一千五百匹战马，铁骑奔袭如雷。
……
鄱阳春耕方毕，李阀进献的三百匹种马已至内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