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皇后生下的那团血肉做了寿康宫里牡丹花的养料,傅太后疲惫的坐在上首问:“都处理干净了?”
“干净了,一只苍蝇都没跑出来。可是娘娘,哪里再弄一个孩子来呀?”孔嬷嬷担忧的问。
“靖王府里那位不是也快要生了嘛,她的孩子也是穆氏血脉。现在朝堂不稳,皇帝没有儿子。出征多么危险啊,为了让那些老臣闭嘴,珩儿不惜御驾亲征。要是窦氏再争气些,珩儿何必如此。”傅太后抬起头看向天边初升的太阳,牺牲一个不清白的靖王妃可以换取那么多好处,为什么不做呢。
正月二十八,虫娘正在吃早饭时破了水,痛感一阵一阵的袭来。
经验丰富的产婆已经备好,虫娘进了产房,虫娘一直咬牙坚持,到了晚间越发疼痛难忍。
穆池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要不是众人拦着他早就闯进去了。
虫娘的额头像被水洗过一般,她快没力了,下坠感越发强烈。
有人给虫娘灌了参汤,虫娘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孩子微弱的哭声响起,虫娘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产婆欢天喜地将孩子包好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一位世子。”
腹部的痛感并没有消失,虫娘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太阳起升时,痛苦终于结束了。两个孩子都平安落了地,虫娘看着两个皱皱巴巴的孩子泪流满面。穆池宴也闯了进来,给虫娘擦着汗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吓坏我了,你没事就好。”
产婆将孩子抱来让穆池宴看,穆池宴看也没看,只抱住虫娘道:“我只要你,你没事就好。累不累,想不想吃点东西。”
“有点累,想睡觉。”虫娘脸上血色全无。
虫娘正准备休息时,宫里来了人。
孔嬷嬷亲自带着人到了靖王府,一进屋子里虫娘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孔嬷嬷脸上带着笑:“恭喜王爷王妃喜得贵子千金,太后娘娘今早就知道了,在宫里高兴得不得了。都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孩子了,所以特意叫老奴来接世子和郡主进宫给太后娘娘看看。”
虫娘和穆池宴都愣住了,穆池宴微微皱眉道:“孩子才刚出生,经不住折腾。母后想看孩子就等孩子出了月子再看也是一样的。”
“太后娘娘也只是想沾沾新生儿的喜气,出了月子怎么能算新生呢。太后娘娘一片苦心,还请王爷王妃成全才是。若是不放心,王爷跟着去也是一样的。”孔嬷嬷笑着,因为她笃定了穆池宴一定走不开。
穆池宴还想再说,虫娘拦住了他:“罢了,叫她们跟着孩子,去一趟就回来。”虫娘不想他们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再生波澜。
孔嬷嬷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去了,孔嬷嬷一走屋里那股刺鼻的味道也消失了。
虫娘打了一个喷嚏,感觉下身湿湿的,她只以为自己刚生产完,失禁了。
穆池宴看了一眼周围道:“都把窗户关上,你们是死人吗?王妃刚生产完,还让王妃吹风,你们不要脑袋了是吧?”
伺候的丫头忙把窗户关上了,穆池宴才回去拉着虫娘的手。
虫娘微微皱眉:“我好冷啊,太阳出…出来了吗?”
穆池宴掀开被子一看,满床的血,穆池宴被吓得面无血色,蹲坐在地:“太医,快叫太医。”
阿嫣送完孩子刚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忙上前拉住虫娘的手:“好妹妹,你在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了。”
虫娘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冷,我好冷。”
穆池宴也反应过来了:“是孔嬷嬷,她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很冲。是她,为什么呀?”穆池宴说着,泪流满面。
阿嫣瞪了一眼穆池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虫娘。”
穆池宴忙抱住虫娘:“虫娘,你别怕。我在呢,血马上就可以停住了,我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你再坚持一下。”
虫娘已经开始说起胡话来:“师太,石头哥哥下山去了,说是要给我带鲜艳的红绸子回来。”
阿嫣冲着穆池宴摇了摇头,穆池宴当即哭嚎开来:“虫娘,虫娘,红绸子马上就来了。”
虫娘已经阖上眼睛,彻底陷入黑暗。她似乎又回到了玉寒山,山上挂着娶亲的红绸子,乡亲们正在欢天喜地的说着话。
虫娘的手已经无力垂下,穆池宴抱着逐渐冰冷的虫娘眼泪鼻涕糊了虫娘一身:“虫娘,你这个骗子,说好我们好好过日子的。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虫娘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穆池宴几次哭晕在灵堂上。
等一切结束,正是花红柳绿春恰好。
穆池宴这才想起孩子来,忙进宫去接孩子。
傅太后的宫里只有一个孩子,穆池宴抱着女儿问:“母后,我的儿子呢?”
傅太后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悲伤过度?忘了你的王妃只生了一个孩子啊!”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两个孩子出生的。母亲,你已经杀了虫娘,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儿子?”穆池宴神情悲凉的看向傅太后。
“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靖王妃是难产而亡,与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体谅你失去了妻子,尚在悲伤中,可也不是你恶意揣测本宫的理由。”傅太后脸色冷峻,理直气壮。
穆池宴抱着小满,压低了语气:“母后,我只要我的儿子。”
“你没有儿子,不信你可以去查医案,去问身边的人。”傅太后直视着穆池宴,企图更改穆池宴的记忆。
“你少来这招,我的儿子到底在哪里?在椒房殿是不是?”穆池宴说着,就要往椒房殿去。
傅太后给了孔嬷嬷一个眼神,孔嬷嬷一抬手穆池宴就倒了下去。
等穆池宴醒来时,已经被锁住了,身边的人都说他得了癔症。
又是一年春,穆池宴被关在狭小的宅子已经一年了,他妥协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去,穆池宴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可虫娘的身影还留在自己的心里,挥之不去。那道清脆的婴儿哭声也在提醒他,虫娘生了两个孩子。
傅太后站在远处的高楼上看着他,身边的小女娃已经会走路了,只是说话还不明了:“祖祖,他是蛇?”
“他是你阿爹,他生了病,眼下已经好了,我们去迎他出来好不好?”傅太后抱着小孙女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