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牢房阴冷潮湿，墙角结着薄薄的白霜。巧儿蜷缩在草堆上，身上的锦衣早已被污秽染得看不出原色，唯有发髻上那支断裂的金簪，还透着点昔日的风光。
牢门外传来狱卒闲聊的声音，起初她只当耳旁风，直到“婉妃”二字钻进耳朵，她猛地直起身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说什么？”她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谁成了婉妃？是不是那个贱婢婉兰？！”
狱卒被她吓了一跳，见是失势的万贵妃，脸上便带了几分轻蔑：“可不是嘛，陛下昨儿下的旨，从贵人直接晋了妃位，赐居永寿宫，风光着呢。听说尚衣局连夜赶制了凤袍，那排场，比当年您封贵妃时还盛。”
“放屁！”巧儿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像刮过铁器，“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从浣衣局爬出来的贱种！当年在本宫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凭什么做妃？！”
她猛地松开栏杆，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发髻散了，乱发黏在汗津津的脸上，眼神疯狂又怨毒：“定是她！定是她害死了灵儿，嫁祸给本宫，又用肚子里的孽种迷惑陛下！这个毒妇！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草堆被她踢得乱七八糟，断裂的金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腰捡起，紧紧攥在手里，簪尖刺破了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她再次扑到牢门前，对着外面嘶吼，“陛下！您被骗了！那个女人是狐狸精！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都不是您的！您快把她废了！把她扔进浣衣局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狱卒在外面冷笑：“万贵妃，您就省省吧。陛下现在眼里只有婉妃娘娘和龙胎，您啊，还是在这儿好好待着，等着慎刑司的问话吧。”
“问话？”巧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凄厉又瘆人，“他们能问出什么？本宫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婉兰那个贱人设计的！她想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我偏不让她如意！”
她猛地将手里的金簪砸向牢门，簪子“当啷”一声弹回来，落在脚边。巧儿看着那支簪子，忽然瘫坐在地上，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下来，哭声里满是不甘和绝望：“凭什么……凭什么她能风光无限，我却要在这鬼地方受辱……我伺候陛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哭了许久，她忽然止住泪，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婉兰越是风光，她就越要活下去，只要汪直还在外面，只要她手里还有当年攒下的那些把柄，总有翻盘的一天。
“婉兰……”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你给我等着……我就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慎刑司的寒风穿过铁栏，卷起地上的灰尘，落在她狰狞的脸上。牢房外，狱卒摇着头走开了，谁都知道，这位曾经权倾后宫的万贵妃，是真的疯了。可他们没看到，巧儿藏在袖中的手，正悄悄摩挲着一块藏了许久的碎瓷片——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路，也是给婉兰准备的最后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