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
朱高煦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举起手中的刀，看了许久。
当啷！
长刀脱手，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朱高煦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
“罪臣……朱高煦……叩见……陛下……”
他身后的朱高燧，看着自己二哥那彻底垮掉的背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也跟着跪了下去。
一场足以动摇大明国本的叛乱，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奉天殿内，气氛肃穆。
新皇朱高炽身着素服，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身体依旧有些病弱，但眉宇间的仁厚之气，却让殿内百官感到一种久违的安稳。
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被押解回京，如今也穿着丧服，跪在殿下的人群中，只是那眼神里的不甘与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朱瞻基一身孝衣，立于丹陛之下，神情冷峻，目光时不时扫过自己那两个不安分的叔叔，眼底深处藏着警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文旧臣，其家属有被没入教坊司、或发配边疆者，一概赦免，恢复其自由之身，田产家财，酌情发还。钦此。”
旨意不长，却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靖难遗孤！
这四个字，是永乐朝二十多年来，一道无人敢去触碰的伤疤。
如今，新皇登基，第一批旨意里，竟然就包含了对这些人的赦免！
一些老臣当场就红了眼眶，跪地高呼：“陛下仁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幕之上，永乐大帝朱棣看着这一幕，舒了口气。
他看着自己那个一向被他嫌弃“仁懦”的儿子，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欣慰。
“高炽……做得好。”
“朕当年为了皇位稳固，不得不行霹雳手段。但那些人的后代，终究是无辜的。赦免了他们，天下读书人的心，就彻底安稳了。高炽此举，是为大明江山，拔除了一根埋藏多年的毒刺。”
然而，他话音刚落，大殿之内，一声极不和谐的怒吼炸响。
“我反对！”
朱高煦猛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双目赤红，盯着龙椅上的朱高炽。
“朱高炽！你凭什么下这道旨意？！”
“你这是在打父皇的脸！是在说父皇当年做错了？！你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他旁边的朱高燧也跟着站起来，尖声附和：“就是！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收买人心，推翻父皇的国策！谁知道父皇传位给你的那份遗诏，是真是假！”
“你得位不正！”
这两兄弟，简直是把“蠢”这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天幕上，朱元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咱的脸！咱老朱家的脸，都被这两个夯货给丢尽了！”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敢在灵堂上咆哮公堂！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时靖在一旁抱着胳膊，点了点头：“确实，这智商基本也就告别自行车了。”
大殿之内，朱高炽被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面对弟弟如此疾言厉色的指控，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朱高煦见状，更加得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步步逼向龙椅。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父皇临终前，根本就没说传位于你！这份遗诏是你和朱瞻基伪造的！”
他嘶吼着，几步冲上丹陛，扬起手，用那份文书，抽在了朱高炽的脸上！
啪！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殴打当朝天子！
这已经不是谋逆了，这是疯了！
朱高炽捂着脸，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屈辱。
而站在丹陛之下的朱瞻基，在看到父亲被打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一股灼热的血气直冲头顶。
他眼中的冷静与沉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杀了你！”
噌啷！
长刀出鞘，寒光四射！
朱瞻基提着刀，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朱高煦而去！
他今天，就要亲手砍了这两个混账叔叔！
“殿下！不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电般地横插进来，抱住了朱瞻基的胳膊。
是于谦！
于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拽住了已经杀红了眼的朱瞻基。
“殿下！冷静！千万要冷静啊！”
“滚开！”朱瞻基双眼通红，状若疯虎。
“杨学士！快来帮忙！”于谦感觉自己快要拉不住了，急得满头大汗，冲着不远处的杨士奇大吼。
杨士奇如梦初醒，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朱瞻基的另一只手。
“殿下！殿下息怒啊！”
杨士奇的声音带着哭腔：“您要是今天在这里杀了汉王和赵王，那陛下怎么办？！”
“陛下刚刚登基，您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您皇爷爷的灵前，手刃了陛下的亲兄弟！”
“这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您？！”
“您这是要把陛下架在火上烤，要把您自己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啊！殿下！”
杨士奇的话，字字诛心。
朱瞻基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停滞。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但眼中的血色，总算开始慢慢褪去。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杨士奇说的都对。
杀了他们，泄了一时之愤，可带来的后果，却是他、是他父亲、是整个大明都无法承受的。
天幕上，朱元璋看着那个死死拉住朱瞻基的于谦，眼睛里全是赞赏。
“好小子！有胆色！有担当！”
“咱就说这小于不错！瞻基那小子发起疯来，跟头小老虎似的，他都敢上去拦！”
朱元璋指着屏幕，对朱棣说：“棣儿，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忠臣！之前就是他，一个眼神就把你那两个蠢儿子给吓退了！这叫不怒自威！”
永乐大帝也连连点头：“于谦此人，确实是国之栋梁。有他在，瞻基日后能省不少心。”
朱元璋又扭头看向时靖，有些急不可耐：“哎，时小子，你快给咱说说，这于谦后来到底是怎么给咱大明续命的？咱等不及了！”
时靖摆了摆手：“别急，先看眼下。这出家庭伦理武打戏还没演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