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朱棣，听着父亲的话，又看着画面里那个濒死的自己，胸口堵得发慌。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或许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或许是想表达此刻的悔恨。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朱元璋一个眼刀子给瞪了回去。
“你给俺闭嘴！”
“看你干的好事！”
朱棣高大的身躯微微一缩，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承受着父亲的怒火。
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画面之中，风雪更大了。
白毛风卷着鹅毛大雪，疯狂地抽打着营帐。
帐内，永乐大帝的呼吸越发微弱，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杨士奇。
“杨爱卿。”
“你……是不是想为太子求情？”
杨士奇的身子动了一下，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整个营帐里，只剩下皇帝沉重的喘息和帐外呼啸的风雪声。
死一般的安静。
突然，永乐大帝开口了，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朕……想立老二为君。”
老二！
汉王朱高煦！
轰！
杨士奇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虚空之中，朱元璋更是直接炸了！
“他娘的！这个混账东西脑子被驴踢了？！”
朱元璋指着画面里的朱棣破口大骂。
“立老二？他要立朱高煦那个莽夫？！”
“那个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混球？”
“他这是要把大明江山往火坑里推啊！”
马皇后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扶住他。
“重八，你先别急，冷静点，听听他怎么说。”
“冷静？俺怎么冷静！”朱元璋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大虽然胖，虽然身体不好，可他仁厚！他懂治国！老二算个什么东西！让他当皇帝，大明不出三年就得被他折腾完蛋！”
“老爷子，您先消消气。”时靖在一旁苦笑着解释道，“永乐大帝这么想，其实……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他知道太子身体不行了，撑不了多久。太子一倒，太孙朱瞻基年纪太小，根本压不住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
“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战。”
“所以他觉得，既然乱局无法避免，不如自己亲手来解决。直接立最有实力的朱高煦，快刀斩乱麻，这样天下反而不会乱。”
听完时靖的解释，朱元璋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这叫什么狗屁道理！”
时靖叹了口气，又抛出一个信息。
“不过，历史上，最后还是太子朱高炽继位了。”
“而且，太孙朱瞻基也确实厉害，后来压制住了他二叔。”
朱棣一直沉默着，此刻听到这话，眼睛里终于透出一点光亮，他抓住时靖的胳膊。
“瞻基……瞻基他……把老二怎么了？”
“他……他杀了他二叔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时靖身上。
时靖看着朱棣那双充满希冀又带着恐惧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事，现在说出来，太残忍了。
“先看下去吧。”
时靖挣开朱棣的手，“永乐大帝的一生，也快到头了。”
众人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画面中，永乐大帝看着杨士奇震惊的表情。
“怎么？你也觉得朕疯了？”
“太子……还能活多久？”
“朕不能把一个活死人扶上皇位，然后拍拍屁股走了，把一个烂摊子留给后人！”
“朕不能愧对列祖列宗！”
“瞻基呢？”
“朕的皇太孙，他今年才多大？他上过几次战场？他杀过几个人？”
“他斗得过他二叔那个莽夫吗？斗得过他三叔那个阴险的家伙吗？”
“朕告诉你，杨士奇，朕一闭眼，他们俩就能把瞻基连皮带骨给吞了！”
“到时候，北平城外，就要上演一场大战了！”
永乐大帝盯着杨士奇，眼中布满了血丝。
“朕……不想看到那一幕。”
“你明白吗？朕的苦心，你明白吗？！”
杨士奇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油尽灯枯的帝王，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心中百感交集。
这位马上皇帝，征战一生，杀伐果断，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所念，依旧是这个国家的安危，是子孙的未来。
“扑通”！
杨士奇跪了下去，额头抵在地面上。
“陛下……”
“臣……愿为陛下，为大明，万死不辞！”
永乐大帝看着他，眼神缓和了些许。
“好，好……”
他喘着粗气，再次重复道：“朕意已决，立汉王朱高煦。”
“你……去给太子，给瞻基，谋一条活路吧。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做个富家翁，保他们一世平安。”
“天亮之前，把诏书拟好，拿来给朕。”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
杨士奇含着泪，磕了三个头，然后一步一步，退出了营帐。
当他走出营帐的那一刻，虚空之中，朱元璋立刻扭头问时靖。
“这个杨士奇，是太子府的人吧？”
“是的，老爷子。”时靖点头确认，“他，还有杨荣，杨溥，都是太子朱高炽的左膀右臂，人称‘三杨’。可以说，没有他们，太子早就被汉王和赵王联手给废了。”
“多亏了这个杨士奇，在最后关头顶住了压力，联合其他大臣，才保住了朱高炽的太子之位，让他顺利登基。”
马皇后温和地开口：“这个孩子看着就忠厚。老大也是个仁厚的性子，身边有这样的忠臣辅佐，才能当个好皇帝。”
她看了一眼朱元璋，又道：“要是真让老二那个好战的性子当了皇帝，指不定又要带着大明到处打仗，那百姓可就遭殃了。”
朱元璋这次难得地没有反驳，而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虽然看不上朱高炽的胖，但心里清楚，守成之君，仁厚比勇武更重要。
朱高煦那样的，当个将军冲锋陷阵是块好料，当皇帝，只会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画面一转。
不再是永乐大帝那充满死气的营帐。
而是属于皇太孙朱瞻基的营帐。
帐内灯火通明，朱瞻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脸上满是忧色，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把抓起挂在架子上的佩剑，就要往外冲。
“殿下！不可！”
一个身影猛地从帐外闪了进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正是刚刚从永乐大帝帐中出来的杨士奇！
“你这是做什么！”
朱瞻基看着拽住自己胳膊的杨士奇，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解。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皇爷爷他……”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