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夏的战斗，早已脱离了“战斗”的范畴。
那是一场死亡的巡演。
她驾驭着雷龙，在要塞迷宫般的内部结构中穿梭，意志所至，雷光便精准地降临，抹除沿途一切敢于反抗的生命信号。
三种雷霆法则，是她手中最致命的画笔，在这座钢铁堡垒的画布上，肆意泼洒着名为终结的色彩。
自然选择号，则如一尊沉默的深空死神，静静悬浮于战场之外。
舰首主炮“祝融”早已完成充能，红莲雷炎的毁灭光芒在炮口内敛，死死锁定着要塞的核心动力炉，等待着发出最后一击的指令。
战局已定。
然而，林默始终没有下达这道指令。
他的眉头紧锁。
不对劲。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到，像是一场被精心编排好的剧目。
从攻击开始，十五分钟过去了，他们摧毁了利维坦超过七成的武装力量，可那个最关键的人物，利维坦的会长，以及他最核心的亲卫队，始终没有现身。
根据“世界树”的情报，利维坦的会长极度自负，他的王座就设在要塞之巅，那座名为“神国之巅”的黑曜石塔内。
那里，是利维坦的心脏。
“顾知夏，去‘神国之巅’。”
林默的声音通过战术频道传递过去。
“我要活的。”
“收到。”
通讯器里传来顾知夏略带兴奋的回应。
雷龙机甲瞬间转向，背后光翼喷射出磅礴能量，沿着被“上帝之杖”撕开的巨大垂直裂谷，化作一道三色流光，直冲要塞顶端。
数分钟后，雷龙撞碎最后一层象征性的防御闸门，降临在了“神国之巅”。
这里并非指挥室，而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
地面由无暇的黑色水晶铺就，墙壁镶嵌着星钻，穹顶则是一副缓缓流转的动态宇宙全息图。
宫殿中央，只有一张由整块暗能量结晶雕琢而成的狰狞王座。
王座之上，空空如也。
整个宫殿，寂静得能听见机甲能量核心的低鸣。
“没人。”
顾知夏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被戏耍后的不悦。
“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这里的‘王’，是个胆小鬼么？”
林默心中的警兆，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他立刻下令：“世界树，全功率扫描！寻找任何法则层级的能量波动！”
【指令收到…深度扫描启动…】
【扫描完成…警告！要塞内未发现任何符合‘利维-坦会长’特征的高能生命体！】
【警告！要塞不存在任何法则层级的能量反应！】
人去楼空。
唯一的变数，在开战前就消失了。
一个抛弃了整个公会基业的枭雄？
这不符合逻辑。
除非……
除非这整座要塞，连同其中哀嚎的数万生命，都只是诱饵。
一个用来捕捉他们的……陷阱！
念头诞生的瞬间，灾难降临。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无形、无质，直接贯穿现实维度，降临在灵魂之上的恐怖浪潮！
“唔！”
舰桥内，林默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的世界崩解了。
眼前的一切景象没有扭曲，而是被“污染”了。坚固的金属舰桥在他眼中变成了蠕动的血肉筋膜，冰冷的控制台开始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恶意的液体。
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的精神世界，被一股充满疯狂与扭曲的异物强行侵入。
他与“世界树”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连接，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扯断！
【警……告！检……测到未知精神…则…入侵！入侵强…度…#￥@#%#%】
【‘世界树’…系统…概念…污染…权…限…剥…离…】
系统警报在脑海中化作尖锐的、毫无意义的杂音，与无数疯狂的呓语混杂在一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神国之巅”的顾知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她抱着头，感觉那刚刚被自己完美掌控的三种雷霆法则，瞬间变成了三头噬主的恶龙，在她的精神之海中疯狂冲撞、撕咬。
而在舰桥的餐车旁，正在用绒布擦拭着一个汤勺的顾念秋，小小的身体只是微微一软，便无声地倒了下去。
她怀中那个用胡萝卜雕刻的、视若珍宝的抱枕，滚落到冰冷的甲板上，沾染了那片虚幻的“粘液”。
林默用尽最后一丝即将被淹没的清明，拼命望向舷窗外。
那座千疮百孔的利维坦要塞，正在“愈合”。
狰狞的伤口在蠕动中长出肉芽，崩塌的装甲重新拼接，但拼接成的，不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一张张巨大、扭曲、充满痛苦的人脸。
整座要塞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头由幻觉、精神与血肉构成的恐怖生命体。
那些被“上帝之杖”贯穿的巨大窟窿，此刻，变成了一只只缓缓睁开的、布满血丝的巨眼，带着无尽的嘲弄与恶意，死死地注视着自然选择号。
在要塞之巅，那张空无一人的王座上。
一个由纯粹精神能量构成的扭曲影子，缓缓凝聚成型。
一个不靠声带振动，而是直接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带着审视艺术品般的玩味与欣赏，笼罩了他们。
“欢迎光临。”
“我的……藏品馆。”
下一秒，林默的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