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重重地靠在舰长椅上，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十分沉重而酸软。
持续了太久的高度专注，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
顾知夏靠着冰冷的舱壁，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断起伏，她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丹凤眼，此刻也罕见地失去焦点，望着窗外那片无垠的蔚蓝，有些出神。
“呜……”
一声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打破了劫后余生的寂静。
顾念秋再也绷不住了。
她的小脸煞白，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她那件沾染了些许灰尘的lolita裙摆上。
恐惧、绝望、再到此刻的安心，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呜哇——！”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林默的胳膊，把整张哭花了的小脸都埋了进去。
“默哥哥……呜呜……谢谢你……谢谢你……”
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要将这三十个小时里所有的恐惧都哭出来。
林默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
顾知夏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她没有哭，只是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
她看着那个在绝境中一次又一次创造奇迹的男人，看着他此刻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疲惫，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身体却是不自觉地，朝着林默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一些。
【警告：引擎已过载，进入3小时瘫痪冷却期。】
“好了，我们安全了。”
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推开怀里的顾念秋，帮她擦了擦眼泪。
“我们轮流休息，我先在这守着，你们两个先去睡一会。”
“嗯……”
顾念秋抽泣着，含糊地应了一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话音还没落下，她已经靠在林默的椅子边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默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
他转头看向顾知夏。
“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顾知夏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妹妹横抱起来。
怀里的女孩很轻，却也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抱着妹妹，转身走向休息舱，脚步很轻。
很快，偌大的驾驶舱里，只剩下了林默和顾知夏两个人。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光线透过舷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顾知夏去而复返，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林默身边。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也柔和了许多。
“谢谢你，林默。”
“你又一次，保护了我们。”
林默转过头，看着她。
橘红色的光线，柔和了她冷艳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锋芒的丹凤眼，此刻也像是浸润在温水里的宝石。
“这哪跟哪。”
林迷唇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没有你在甲板上挡住那些怪物，我根本没法专心操作。”
“还有念秋，要不是她的料理，我们根本撑不到现在。”
顾知夏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她只是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疲惫的眉眼，看着他那双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冷静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带着她们从绝望的黑雾中，杀出了一条生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理智，骄傲，矜持，在这一刻被那股汹涌的情感冲得粉碎。
她鬼使神差地，向前探过身。
柔软的，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印在了林默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时间也停滞了下来。
林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被亲吻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软。
他转过头，看向顾知夏，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你这是……”
顾知夏的脸“轰”的一下，瞬间红透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
滚烫的热意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猛地转过头，不敢去看林默的眼睛。
“哼！”
她强撑着，用一贯的傲娇语气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这、这是奖励你的！”
“奖励你救了我们姐妹俩！”
林默看着她那副嘴硬心虚的可爱模样，疲惫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噢噢，奖励啊。”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她。
“那……我还要。”
顾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男人的气息，带着一丝温热，扑在她的耳畔，让她浑身都有些发软。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缓缓地，转过头。
在男人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的眼眸注视下，她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般，再次凑了过去。
如同蜻蜓点水。
柔软的唇瓣，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随即，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弹开。
“下不为例！”
她丢下这句色厉内荏的话，转身就跑，背影里写满了落荒而逃的仓皇。
林默独自留在安静的驾驶舱里。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少女的，甜软的香气。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大海，低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