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田镇警局的钟楼敲响第三下时,金麦基正用警棍撬开蛇仔明化作的那堆灰土。灰土里嵌着半块生锈的日军军牌,牌上的“佐藤”二字被血浸得发黑,边缘还沾着几根灰白色的毛发——不是人类的,倒像某种野兽的鬃毛。
“超哥,你看这毛。”金麦基用镊子夹起毛发,毛发刚接触到日光,就“滋啦”冒出青烟,在镊子上留下个焦黑的印记,“蛇仔明在监狱里说‘被黄皮子咬了’,这该不是黄大仙的毛吧?”
孟超蹲在灰土旁,指尖划过地面的焦痕。昨夜孟兰节的月光下,他亲眼看见蛇仔明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眼白翻出死鱼般的灰,对着太阳嘶吼时,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筋络,筋络上缠着细小的符咒纹路——是日军常用的“镇魂符”,只是符纸早已被血浸透,变成了催命的咒。
“不是黄大仙,是‘血尸咒’。”孟超的声音发紧,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三十年前的日军军营,操场上堆着数十具尸体,每个尸体的脖颈处都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像被某种尖牙刺破了颈动脉,“我爷爷当年是镇里的仵作,他说日军战败前,军营里天天有人失踪,最后发现都被关在地下室,脖子上全是这种牙印。”
警局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极了日军军号的调子。孟超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杂音,夹杂着女人的哭嚎,哭嚎声里还混着几句生硬的日语:“……玉碎……同归于尽……”
“是城西的裁缝铺!”金麦基突然想起今早接到的报案,铺主的女儿昨晚没回家,“那姑娘昨晚值夜班,说要查警局档案室里的旧案——就是三十年前日军军营的失踪案!”
两人赶到裁缝铺时,门板上的“喜”字还没褪色——姑娘下周就要出嫁了。里屋的炕上,铺主女儿趴在血泊里,后颈处有两个血洞,血洞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更骇人的是,她的指甲缝里嵌着块碎布,布上的太阳旗图案被血染得模糊,边缘还沾着点淡黄色的粉末,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杏仁味——是日军自杀时用的氰化物。
“她不是被僵尸咬的,是被‘鬼兵’索命了。”毛小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背着桃木剑,身后跟着达初、阿秀和小海,“这姑娘查的旧案里,藏着日军的秘密。”
达初的狐火在指尖跳动,火光照亮了墙角的木箱。箱里装着本日军日记,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地图上的军营地下室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行日语:“七十三个试验体,月圆之夜醒。”
“试验体?”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发烫,碎片里映出地下室的景象:数十个铁笼并排摆放,笼里的尸体都被剥去了皮肤,肌肉上缝着黄色的符纸,符纸中央钉着根日军军刺,军刺上刻着“天皇万岁”的字样,“是日军用活人练的‘血尸术’!他们战败前把这些试验体封在地下室,想用尸变拖全城人陪葬!”
小海突然指着姑娘的尸体,尸体的手腕上戴着块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的“平安”二字正在变黑,黑痕顺着皮肤往心脏蔓延:“这是‘尸毒’!但比普通僵尸的毒更邪,带着股军魂的戾气!”
警局的钟楼突然敲响了午夜十二点,钟声刚落,档案室的铁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里面透出股浓烈的血腥味。金麦基举着手电筒照进去,光柱里飘着无数张泛黄的日军照片,照片上的士兵都在对着镜头笑,笑容却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了蛇仔明临死前的模样——眼白翻灰,嘴角淌着黑血。
“他们来了。”孟超握紧了配枪,枪身突然变得冰凉,枪管上凝结出层白霜,霜花里浮现出个日军军官的脸,正用刀抵着他的喉咙,“三十年前的债,该还了。”
档案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石阶,石阶上布满暗红色的血迹,每级台阶都刻着个数字,从“1”一直排到“73”。毛小方的桃木剑突然出鞘,剑穗上的铜钱疯狂旋转:“达初,用狐火照路!阿秀,镜心护着他们!小海,墨斗线封死退路!”
众人刚走下石阶,就听见地下室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咚咚”声。火光中,出现了一队日军士兵的虚影,他们穿着破烂的军装,手里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刺刀上还滴着暗红色的液体。为首的军官穿着笔挺的和服,肚子上插着把军刀,刀鞘上的樱花纹被血染成了黑色,正是日记里提到的佐藤。
“支那猪,敢闯我的军营?”佐藤的声音像被水泡过,和服下摆渗出的血在地面汇成小溪,溪水里浮着无数只断手,都在朝着众人的方向抓挠,“我用七十三个试验体练的‘血尸咒’,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变成活尸的滋味!”
达初的狐火突然暴涨,化作数只火狐扑向日军虚影,火狐穿过虚影的瞬间,虚影身上的符纸突然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焦味。但更多的虚影从墙壁里钻出来,他们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蛆虫,蛆虫里还混着细小的军刺,刺尖闪着幽绿的光。
“他们的魂被符纸和军刺锁在了尸体里!”毛小方的桃木剑横扫,剑刃劈开个日军虚影的胸膛,里面没有内脏,只有团黑色的雾气,雾气里浮出张中国百姓的脸,正对着他们流泪,“这些试验体都是当年被抓的镇民!”
金麦基突然想起蛇仔明临死前的话:“监狱的墙在流血……有黄皮子在墙里笑……”他举枪射向佐藤的和服,子弹穿过虚影,却在击中墙壁时反弹回来,擦着孟超的耳朵飞过,打在铁笼的栏杆上,溅起的火花照亮了笼里的尸体——尸体的后颈处,都有两个和裁缝铺姑娘一样的血洞。
“是黄鼠狼!”孟超突然喊道,“我爷爷说,日军当年用黄鼠狼的血拌符纸,能让尸变的速度加快十倍!那些牙印不是僵尸咬的,是被黄鼠狼啃的!”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射出金光,照在铁笼的锁上,锁眼里竟钻出只黄鼠狼的虚影,嘴里叼着根沾满符纸灰的胡须。虚影刚要窜开,就被小海的墨斗线缠住,线绳上的朱砂“滋滋”冒烟,将黄鼠狼的虚影烧得发出尖啸。
“抓住它了!”小海拽紧墨斗线,线绳突然绷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另一端用力拉扯,“这畜生是血尸咒的‘引魂媒’!杀了它,这些虚影就散了!”
佐藤突然狂笑,和服里钻出无数只黄鼠狼,每只嘴里都叼着张符纸,符纸在空中拼成个巨大的“杀”字,字底的血开始沸腾,冒出无数只血手,抓住了金麦基的脚踝。“晚了!”佐藤拔出肚子上的军刀,刀身映出众人扭曲的脸,“你们的血已经被咒术污染,很快就会变成我的试验体!”
毛小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刃瞬间亮起金光:“肥宝当年教过我,对付邪术,要用最烈的阳气——金麦基,孟超,用你们的血!警察的血,带着守土卫民的阳气,能破他的血咒!”
金麦基和孟超对视一眼,同时用警棍划破手心,将血抹在配枪的枪管上。子弹再次射出时,带着淡淡的金光,击中佐藤的军刀,刀身突然裂开,里面钻出无数只断手,将佐藤的虚影死死缠住。
“不!我的血尸咒!”佐藤的虚影开始消散,和服上的樱花纹渐渐褪色,露出底下的真面目——是个被剥了皮的中国青年,胸口还插着块木牌,上面写着“试验体73号”。
地下室的铁笼突然全部打开,笼里的尸体化作白光,顺着石阶飘向地面。黄鼠狼的虚影在墨斗线的燃烧中化作灰烬,日军的虚影也跟着消散,只留下满地的符纸灰和生锈的军刺。
当众人走出警局时,天已经亮了。钟楼的指针停在了三点零七分,正是三十年前日军战败的时间。金麦基捡起地上的军牌,牌上的“佐藤”二字已经褪色,露出底下被刻掉的名字——“王二柱”,是当年镇里的铁匠,也是试验体的最后一个。
孟超把日记和军牌交给了镇长,要求彻查三十年前的惨案。毛小方看着警局的大门,桃木剑上还沾着点符纸灰:“这些日军的魂被怨气锁了三十年,今天总算得以安息。但血尸咒的戾气还在,以后怕是还会出事。”
达初的狐火在指尖跳动,火光照向警局的墙角,那里有个小小的洞口,洞口边缘沾着点淡黄色的毛,像是什么小动物刚钻进去。阿秀的镜心碎片映出洞口深处的景象: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正死死盯着外面的世界。
小海突然拽了拽毛小方的衣袖,指着地面的符纸灰——灰堆里,有个用爪印画的“73”,旁边还放着根沾着血的黄鼠狼胡须。
“这事儿……还没完。”毛小方的声音沉了下来,桃木剑重新握紧,“那只黄鼠狼的老巢,就在警局的地基下。”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叫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像在笑,又像在哭。甘田镇的孟兰节,还没结束。
地基下的巢穴
警局地基下的空洞比想象中更深,腐土混合着骨粉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黄鼠狼爪印,深的竟嵌进岩石里。毛小方的桃木剑在掌心发烫,剑穗上的铜钱疯狂碰撞,发出急促的警示声。
“这味道……不止一只黄鼠狼。”金麦基举着枪,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光柱突然照到岩壁上的抓痕——那些痕迹层层叠叠,最深处竟有半尺,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毛发,“它们在挖洞……想挖到镇中心去!”
孟超踹开一块松动的石板,底下涌出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无数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撒了一地的毒火。他刚要扣动扳机,就被毛小方按住了手。
“别开枪!”毛小方的声音压得极低,桃木剑直指下方,“这些是幼崽,杀了它们,母兽会疯的。”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落下一阵碎石雨,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的黄鼠狼从上方猛地扑下,暗黄色的皮毛上沾满黑血,尖利的獠牙闪着寒光,直咬毛小方的咽喉。这畜生的眼睛是浑浊的红色,脖颈处缠着半圈生锈的铁丝,上面还挂着块腐朽的日军军牌——正是佐藤日记里提到的“咒媒母体”。
“就是它!”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射出金光,照亮了母兽腹下的乳头,每颗乳头都肿得发紫,淌着腥臭的脓液,“它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幼崽,那些奶水混着日军的咒血,才让小的们变得这么凶!”
母兽发出一声震耳的尖啸,洞穴瞬间回荡着无数只小黄鼠狼的呼应声,密密麻麻的幼崽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的牙齿还没长齐,却敢顺着裤腿往上爬,啃咬着布料发出“咯吱”的声响。
达初的狐火化作火网护住众人,却被母兽一头撞破,这畜生竟不怕火焰,反而在火中翻滚着扑向达初,皮毛烧焦的臭味里混着更浓烈的咒血气息。“它被咒术改造成了不怕火的怪物!”达初被撞得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口血,狐火骤然黯淡。
小海的墨斗线刚缠上母兽的四肢,就被它硬生生挣断,那些幼崽疯狂啃噬着线绳上的朱砂,竟将剧毒的朱砂当成了食物,眼睛变得更红了。“它们不怕朱砂!”小海惊吼着后退,却被一只幼崽咬住了脚踝,那小东西的牙齿竟能刺穿皮鞋,留下个冒黑血的小洞。
“用阳气!”毛小方突然将桃木剑抛给金麦基,自己则咬破指尖,将血点在孟超的配枪上,“警察的阳气最烈,往它乳头射!那里是咒血汇集的地方!”
金麦基接住桃木剑,反手刺入一只扑来的幼崽腹中,借着反作用力纵身跃起,剑刃带着金光直逼母兽的腹部。母兽察觉到危险,猛地转身用后背迎向剑刃,那里的皮毛坚硬如铁,竟将桃木剑弹开半寸。
“孟超!现在!”毛小方嘶吼着拽动母兽脖颈上的铁丝,那铁丝连着日军军牌,正是咒术的弱点。孟超应声扣动扳机,沾着阳气血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母兽腹下的乳头,腥臭的脓液混合着黑血狂喷而出,溅了众人一身。
母兽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物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腹下的伤口处冒出无数只细小的手——那是被它吞噬的试验体残魂,此刻正从伤口里往外爬。幼崽们失去咒血的滋养,瞬间变得萎靡,被小海的墨斗线轻易烧成了灰烬。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时,母兽的尸体突然炸开,一团黑雾裹着块日军军牌冲向洞底深处,军牌上的“73”字样在黑暗中闪着红光。毛小方追到洞底,发现那里竟连着一条更深的隧道,隧道两侧的岩壁上嵌满了人类的头骨,每个头骨里都蹲着一只黄鼠狼幼崽,眼睛里闪烁着和母兽一样的红光。
“这不是巢穴……”毛小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桃木剑指向隧道尽头,那里隐约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日军军靴的声音一模一样,“是日军留下的……活体培养皿!”
金麦基的手电筒突然照到隧道尽头的铁门,门上焊着块铁板,上面用鲜血写着行日语:“最终试验体,将于月圆之夜苏醒。”铁板下的缝隙里,渗出了粘稠的黑血,正顺着隧道缓缓流向他们的方向。
孟超的脚踝开始发黑肿胀,那只幼崽咬出的伤口处,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膝盖,他踉跄着靠在岩壁上,从怀里掏出个打火机——那是他爷爷留下的,据说能点燃阳气。“毛道长……给我个痛快吧……”
“闭嘴!”毛小方的桃木剑突然插进孟超的伤口,金光顺着剑刃涌入,黑色纹路竟暂时停止了蔓延,“这咒血能治!隧道尽头一定有解药!”
达初扶着孟超,狐火在他周身形成个保护罩,却挡不住那些从岩壁头骨里钻出的幼崽,它们的牙齿已经变得像军刺一样尖利,疯狂啃咬着狐火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阿秀的镜心碎片映出铁门后的景象:无数个玻璃培养舱并排而立,舱里漂浮着人形的怪物,一半是日军士兵,一半是黄鼠狼,胸口都插着块刻着“73”的军牌。最中间的培养舱里,是个穿着和服的少女,她的脸一半是佐藤,一半是王二柱,眼睛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最终试验体……是他们的融合体!”阿秀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碎片突然炸裂,她捂着流血的额头后退,“月圆之夜……就是今晚!”
隧道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军靴踩在血泊里的“咕叽”声清晰可闻,岩壁上的头骨开始剧烈晃动,幼崽们的尖啸声几乎要震碎耳膜。毛小方将桃木剑横在胸前,看着孟超发黑的小腿,又望向那扇渗血的铁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达初,带孟超和阿秀出去!小海,用墨斗线封死退路!金麦基,跟我闯进去!”
话音未落,铁门突然被从里面撞开,一个穿着日军军装的身影站在门内,他的左手是黄鼠狼的爪子,右手握着把军刀,脸上一半是腐烂的皮肉,一半覆盖着暗黄色的皮毛,正是铁板上预言的最终试验体。
“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试验体的声音一半嘶哑一半尖利,军刀指向毛小方,刀身映出众人惊骇的脸,“第74个试验体,就是你了。”
隧道里的黑血突然沸腾,漫过脚踝,那些头骨里的幼崽趁机挣脱束缚,像潮水般涌向众人,而最终试验体的军刀,已经带着风声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