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秋风正好，天朗气清，正是围猎的绝佳时候！”
一名官员上前一步，躬身笑道，语气里满是恭贺。
姬煜川目光扫过场中，神色看着淡淡的，嘴角却悄悄勾了抹浅弧。
“卿说得是，今日朕便与诸位同猎，不论是谁，若能拔得头筹，朕必赐重赏！”
话音落，他抬了抬手。
“拿朕的弓箭来。”
一旁的成德早捧着弓箭候着，见旨意，麻溜地递上前。
那弓是牛角所制，弓梢嵌着宝石，箭杆上刻着精巧“煜”字，是专属于帝王的物件。
姬煜川接过，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姬明澈，声音放柔了些。
“澈儿，看好了，父皇教你射箭。”
姬明澈立刻挺直小身板，小脸绷得严肃，脆生生地大声回应。
“父皇，请射箭！”
那模样太过郑重，倒让姬煜川忍不住轻咳一声，这孩子，倒比他这个当父皇的还紧张。
后面的百官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想着。
八皇子这脑回路，跟旁人还真是不一样，换了别的皇子，这会儿怕是早凑上前撒娇讨夸了。
姬煜川失笑地摇了摇头，抬手将弓拉满，箭矢直指高空。
晨光里，箭尖闪着冷光，只听“咻”的一声，箭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射中了空中悬挂的彩鹞。
那彩鹞本是用红绸扎成，缀着金铃，被箭射中丝线的瞬间，便打着旋儿往下落，金铃“叮铃”作响，倒像唱着庆贺的调子。
“彩鹞落地，祥瑞降临！皇上好箭法！”
第一个喝彩声刚起，周围的大臣便跟着附和，赞声此起彼伏，震得林间飞鸟都扑棱着翅膀飞起。
在大虞，射落彩鹞本就是围猎开场的规矩，既显箭术精准，又暗合‘开猎纳吉、旌旗所向’的寓意。
彩鹞落地，是祥瑞降临的兆头，既保全了帝王首箭不杀生的仁君姿态，留了几分宽厚余韵，又以这利落的动作宣告围猎正式开始，端的是既合礼制，又显帝王气度。
“父皇，威武，厉害！”
姬明澈踮着脚拍手，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亮晶晶的眼睛牢牢黏在姬煜川身上，活像只追着光的小兽。
身侧的姬明泓却悄悄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里把那声甜腻的夸赞翻来覆去碾了几遍，才忍住没骂出口，可还是在心里腹诽着。
小畜生，就会装乖卖巧的狗腿子，死狗腿子！
姬煜川没理会旁人的神色，只屈指轻轻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指腹触到温热的肌肤时，眼底的冷意瞬间化了大半。
小人儿眼里满是他的影子，干净得让人心软，若不是这围场人多眼杂，他真想把人捞进怀里好好亲几口。
“一会父皇要去林子深处。”
他放缓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跟霆儿他们就在林子周围猎些兔子之类的即可，不许往深处闯，记住了？”
昨日暗卫禀报，这小东西竟敢徒手去抓蛇！当时他又惊又怒，差点去把人拎过来揍一顿。
好在最后确认人没事，只是昨夜还是没忍住，将小人儿“惩罚”了一番，听着他软乎乎地保证“再也不敢了”，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后怕。
围猎的地点本就是野外，虽说提前安排人检查过，可蛇这种东西，藏匿的深，想要清除彻底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儿子别主动招惹。
“我记住了！”
姬明澈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
“父皇也要小心，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厉害的野兽，记得赶紧跑…”
这话听得姬煜川心头一暖，再忍不住，他迅速侧过身，宽大的玄色披风顺势裹住小小的身影，将父子俩与周遭的视线隔离开来。
随即俯身，在儿子软嫩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披风外，侍立的成德看得真切，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又得拼命憋着笑。
身后的大臣们只瞥见天子侧身的动作，倒没多想，只当是调整站姿。
司昭霆站在旁侧，眸底悄悄划过一抹怅然。
果然，陛下也发现了，澈澈的脸蛋又软又好亲。
姬明渊则是眸光微顿，端着的姿态险些破功，那低头时的温柔，真的是他那位素来冷漠淡然、连对皇子都少带几分温度的父皇？
震惊之余，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姬明泓更是死死盯着那片晃动的披风，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红，不是羡慕，是纯粹给气的。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小畜生总能得到父皇的特殊对待！
姬明澈心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小太阳，猛地扑过去扯住父皇腰间的玉带，踮着脚尖把软乎乎的脸蛋凑上去，在姬煜川下巴上飞快啄了一口。
那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孩童最直白的亲近。
姬煜川眼底的笑意瞬间漫了出来，连眉梢都染着柔色，他抬手替儿子理了理歪掉的小披风领口，确认裹严实了，才缓缓踏出一步。
“狩猎开始！”
话音落时，他转身走向侍从，指尖刚触到马缰绳，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明黄色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落座马鞍的瞬间，他还不忘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姬明渊跟在姬煜川身后，一众人策马扬鞭，朝着林中奔去。
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土慢慢落定，姬明澈望着林子的方向，方才雀跃的心像是被抽走了点什么，蔫蔫地垂了垂眼。
今日围猎要到日暮，怕是白日里再难见到父皇了。
“明、明澈…”
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萧烬穿着一身火红骑射服，手紧紧捂着嘴，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昨日掉了颗下门牙，说话有点小漏风，他可不想被人笑话。
“咱们去骑马好不好？”
姬明泽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他身着藏青色骑射服，腰间系着同色镶银腰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话音未落，身后的温逸棠也走了过来，孔雀蓝的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两人腰间都悬着量身打造的小弓，一看便知是府中长辈精心备下的。
与此同时，沈戾从远处走来，他一身玄黑骑射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手里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毛色油亮、身形小巧的，正是姬明澈的裂帛驹。
“裂帛驹！”
姬明澈眼睛倏地亮了，方才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