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今日那怀空，跟澈澈说了些什么？”
司昭霆指尖轻叩着桌面，声线里听不出情绪，却让跪在下首的暗卫心头一紧。
暗卫伏身更深，语气愈发恭敬。
“回主子，当时皇上的暗卫也进了院子，属下等按规矩守在院外，未能听见具体内容。”
司昭霆眉峰骤然蹙起，指节叩桌的力道重了几分，沉声道。
“往后便是皇舅舅的人在，你们也得想法子跟着进去，本王要知道，关于八皇子的任何事。”
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暗卫连忙应道。
“属下遵命！”
自上次八皇子遇刺后，司昭霆便将他们几名暗卫派了出去保护八皇子。
皇上知道，却也未曾阻拦。
待暗卫离开后，司昭霆这才换了身练功服，往暗室走去，他身后还跟着司卫。
近来，主子愈发刻苦训练，他知道，主子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大，才这般下苦功。
–
“小澈，我搂着你睡好不好？”
温逸棠侧着身，眼睛在昏黄的烛火里亮得像两颗星。
雕花木床上铺着软和的锦褥，他身旁的姬明澈刚被嬷嬷擦干了头发，小团子裹在松松软软的寝衣里，像只刚褪了绒毛的幼鸟。
温逸棠头一回跟小家伙同床共枕，指尖微微蜷着，带着些许孩童的雀跃。
“嗯。”
姬明澈没多犹豫，小身子一翻，就滚进了温逸棠怀里。
温逸棠身量却已抽条得挺拔些，圈住怀里软乎乎的小团子时，心头像揣了颗暖融融的糖。
他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胳膊上的嫩肉，手感软得像团云絮，不由低笑。
“小澈，你身上怎么这么软？能吃就是好，往后可不能瘦了，瘦了就没这么好摸了。”
姬明澈在他怀里蹭了蹭，用力点头。
“嗯！瘦了肉就少了，我肯定要多吃。”
温逸棠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笑，又赶紧趁热打铁。
“那小澈，往后还跟我回这里睡好不好？”
得趁这时候先把往后的机会定下才行。
“往后？”
姬明澈仰起的小脸忽然垮了些，他想起白日里那和尚说的话，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
父皇要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像前世那样…？
他忍不住往温逸棠怀里缩了缩，这世上的人好像都信那些光头和尚，就像前世的父君信大祭司，子民们也信大祭司。
“不行吗？”
温逸棠见他半天没应声，声音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以！”
姬明澈忽然收紧小胳膊，肯定回应。
若是父皇真的不要他，他就来温府好了。
温逸棠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低落，只当是应下了，他偏过头，那细软的发丝拂过鼻尖，还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
眼底的笑意漫开，又被他轻轻压了压，只余唇角一点极浅的弧度。
不多时，他们便都歪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上京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唯有更夫敲过的梆子声余韵渐消。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在房檐上掠过，瓦片被踩得发出细碎声响，旋即又被风吞没，直直朝着前方那座灯火稀疏的府邸掠去。
最前头的健硕身影弓着背，身形如离弦之箭，带起的疾风里裹着他压得极低的嗓音。
“把外围的人引远些，别碍了老子的事。”
“少放屁。”
身后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讥诮，尾音微微上挑。
“老娘出手，何时失过手？倒是你，待会儿若找不着人，可别跪着求我帮忙。”
这笑声像根软刺，精准扎在男人痛处，他恼怒地闷哼一声，脚下却更快了，足尖点过屋脊时带起一串残影。
“要不是右护法的命令，谁耐烦跟你这烂女人搭伙！”
“哟——”
女子忽然低笑起来，那笑声黏糊糊的，裹着勾魂的春意，像带了钩子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
“那往后可别扒着老娘的床不放，省得你那点出息，也跟着烂在里头。”
健硕男人闻言，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差点从倾斜的屋顶滑下去，他慌忙稳住身形，低头瞥见腰间不争气的东西，咬牙低喝。
“臭娘们！回去再跟你算账！”
末尾的瘦高个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满是不耐。
“有完没完？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老子还等着回去睡够三个时辰呢。”
他心里暗骂，早知道是跟这对狗男女出来，说什么也该推了这差事。
听听这调调，哪像是要去杀人，倒像是要去拆房的。
三人藏在一处墙影里。
女子右手环抱着东西，借着月光能瞥见一角锦缎，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没了方才的调笑。
“记准了，别抱错了人。”
“废话。”
“你们引开人就撤，别恋战。”
女子与瘦高个交换个眼神，没再多言，各自掠向不同方向。
西北角的房顶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瓦响，三道黑影瞬间从暗处窜出，刚要探查，却见房顶上那道纤细身影似是环抱了个孩童。
那孩童正趴伏在她的肩膀上，锦布裹的严实，看不清楚模样，暗卫来不及确认，便见那人如断线风筝般朝着城外方向掠去。
“追！”
一声低喝划破夜空，三道黑影立刻衔尾追去。
与此同时，东南角的院墙内，瘦高个如狸猫般几个腾跃，引得暗处的两名暗卫跟着追了过去。
健硕男子见此，弓身如豹，贴着墙根滑入院内。
他对这里的布局似乎早烂熟于心，避开巡逻队的脚步声，直扑那处住着孩童的小院。
院内只有两盏廊灯昏昏欲睡，守夜的两个仆从正倚在门柱上打盹。
男子身影一闪，左右手同时探出，指尖在两人颈后轻轻一按，那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解决了障碍，他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窗棂，翻身跃进内室。
房间里只余孩童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月光，能看清床榻上并排睡着两个孩子。
就在他靠近床榻时，右边那孩童忽然睫毛一颤，猛地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姬明澈瞬间皱眉。
男子心头微讶，手已闪电般挥出，一股奇异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不似寻常迷药那般刺鼻。
姬明澈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可那香气似有穿透力，不过一息，他便眼前一黑，软软倒回枕上。
“倒是机灵。”
男子指尖捻了捻。
“可惜啊，老子这醉春宵，可不是捂住鼻子就能躲的。”
他俯身仔细打量床榻上两个孩童的脸，目光最终落在右边那孩童眉心，一颗红豆痣在月光下极为夺目。
“别担心，只需陪右护法一夜，我便将你送回来…”
男子喃喃低语，确认无误后，他小心将孩童裹进备好的黑布，打了个结扛在肩上，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