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功勋卓着的老将军,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时,整个克里姆林宫大礼堂,那刚刚还如同火山喷发般沸腾的声浪,竟诡异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死寂!
那是一种比喧嚣更加恐怖的、压抑到了极致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那位老泪纵横的将军身上,缓缓移开,如同千万柄烧红的、淬满了剧毒的利刃,再一次,狠狠地,钉在了主席台最高处,那个早已面无人色、状若疯魔的男人身上!
格鲁吉亚的鞋匠!
背叛了列宁!
背叛了革命!
这不再是政治控诉,这是最彻底、最不屑、最诛心的——人格谋杀!
然而,真正将斯大林和他那些党羽们彻底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并不是这句怒吼。
而是那盘已经停止了转动的磁带里,飘荡出来的、如同魔鬼呓语般的几个关键词!
“伪造证据……”
“罗织罪名……”
“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他们死……”
这几个冰冷而又残忍的词组,如同拥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死寂的礼堂上空,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撕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
一瞬间!
那扇尘封了无数冤屈与血泪的记忆闸门,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轰然洞开!
“伪造证据……”
那名刚刚从远东战场凯旋归来的集团军司令,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他想起了自己那位战功赫赫的恩师,那位被誉为“远东之虎”的传奇将领,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安上“日本间谍”的罪名,连同家人一起,消失在茫茫的西伯利亚!
临刑前,恩师留下的唯一一句话,便是——“我是被冤枉的!”
“罗织罪名……”
一位来自乌克兰的方面军参谋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想起了自己那位最好的战友,那位在内战中曾为自己挡过子弹的生死兄弟,仅仅因为在一次酒后,抱怨了几句集体农庄的政策,第二天,便被打成了“富农破坏分子”,被秘密处决!
他去收尸时,只看到了一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冰冷的尸体!
“我们需要他们死……”
那数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共青团代表中,一个年轻的、来自乌拉尔工厂的青年书记,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他的指缝间,疯狂地溢出!
他的父亲,一位为革命奉献了一生的老布尔什维克,一位最虔诚的党员,就在三年前,在那场席卷全国的“反托派运动”中,被定性为“人民公敌”,在卢比扬卡的地下室里,被一颗子弹,终结了那光荣而又忠诚的一生!
原来……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那些所谓的“叛徒”、“间谍”、“人民公敌”,那些让他们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罪名,全都是……伪造的!全都是他们为了清除异己,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原来,自己那些无故失踪的恩师,那些被秘密处决的战友,那些被送往古拉格的亲人,他们不是死于什么“背叛”,而是死于这两个坐在主席台最高处的屠夫,那卑劣无耻的阴谋!
死于何等的冤屈!
当这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念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最刺眼的闪电,照亮了所有人的内心时,一股比任何仇恨都更加恐怖、比任何悲伤都更加狂暴的情绪,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超级火山,轰然爆发!
那是一种被欺骗、被愚弄、被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最极致的愤怒!
“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痛苦的咆哮,从那片钢铁森林中,轰然炸响!
那位集团军司令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狂潮,他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到变形的脸上,早已是血泪纵横!
“还我恩师的命来!!!”
他的咆哮,就像是拉响了总攻的号角!
一瞬间!
那积蓄到了极致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彻底引爆了整座克里姆林宫!
“我的兄弟!我的兄弟死得好冤啊!”
“父亲!父亲!原来您是这样死的!”
“刽子手!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哭喊声!咆哮声!怒骂声!
那一道道充满了血与泪的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水,如同喷发的火山,如同席卷一切的雪崩,瞬间冲垮了会场最后的秩序!
代表们的怒火,从最初的震惊,到恍然大悟后的悲愤,最终,彻底转化为对被欺骗、被愚弄的集体愤怒!
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汇聚成了一股代表着无数冤魂的、最纯粹也最狂暴的复仇洪流,一浪高过一浪,狠狠地,狠狠地,冲刷着主席台最高处,那几个早已失魂落魄的阴谋家的灵魂!
“打倒阴谋家!”
“审判刽子手!”
“血债必须血偿!!”
那整齐划一的口号,不再是政治宣言,那是一道道来自地狱深渊的、最恶毒的索命诅咒!
那声音,汇聚了成千上万个被无辜残害的忠诚战士的冤魂!
那声音,代表着整个苏维埃被压抑、被欺骗了十余年的滔天民意!
那声音,化作了历史最无情、也最公正的最终审判!
主席台的最高处,斯大林呆呆地站着,他那张早已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万念俱灰的死寂。
他听着这些声音。
他听着这些曾经对他顶礼膜拜、山呼万岁的声音!
他听着这些曾经将他视为神明、视为父亲的声音!
如今,这些声音,却在审判他!在诅咒他!在咆哮着,要用他的鲜血,来祭奠那些被他亲手屠戮的亡魂!
那一道道声浪,如同千万柄无形的、由仇恨与怒火铸就的攻城巨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他那颗早已被权力腐蚀得坚硬如铁、却又脆弱不堪的心脏上!
“砰……”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神像彻底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那双曾经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腿,猛地一软。
“噗通”一声。
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在全体代表那充满了无尽仇恨与鄙夷的目光中,这位曾经屹立于苏维埃之巅的钢铁巨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的木偶,狼狈不堪地,瘫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