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开幕前,最后一小时。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
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水银。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光束,斜斜地打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映照出空气中悬浮的、细密的尘埃。
斯大林背着手,如同笼中困兽般,在巨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那标志性的烟斗,此刻并没有点燃,只是被他死死地攥在手中,那坚硬的石楠木根,几乎要被他那钢铁般的指节捏得粉碎!
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大战将至的紧张。
有的,只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心悸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残忍与快意!
“咚咚咚。”
一阵无比恭敬的、如同小鸡啄米般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斯大林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又低沉。
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最高首脑,尼古拉·叶若夫,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点头哈腰地溜了进来。
他那张因为常年待在阴暗的审讯室里而显得过分苍白的小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斯大林同志,”他的声音,尖锐而又油滑,“您最忠诚的猎犬,已经磨好了牙齿,随时准备为您撕碎一切敌人!”
斯-大林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黄褐色眼眸,如同两颗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玻璃珠,死死地钉在了叶若夫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正是那份由叶若夫亲手炮制的、浸满了未来鲜血的死亡名单!
“名单,再确认一遍。”斯大林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是!”
叶若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捧着圣经一般,将那份名单恭恭敬敬地呈现在斯大林面前。
斯大林的目光,在那一个个曾经功勋赫赫的名字上缓缓扫过,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件即将被送入博物馆的、精美的艺术品。
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名单最顶端、那两个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名字上。
米哈伊尔·图哈切夫斯基。
保尔·柯察金。
他拿起桌上那支笔杆鲜红的钢笔,却没有划掉他们的名字。
恰恰相反,他在那两个名字之上,用一种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力道,狠狠地,画了两个巨大而又狰狞的红色叉号!
那猩红的墨迹,如同两道刚刚凝固的血痕,瞬间刺痛了叶若夫的眼球!
“这两个人,”斯大林的声音,如同来自西伯利亚最深处的寒流,让叶若夫的灵魂都为之冻结,“我要他们……死得最没有尊严!”
叶若夫的心脏,因为极致的兴奋而疯狂地抽搐起来!他知道,最后的盛宴,终于要开始了!
“斯大林同志,您放心!”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大会一结束,我的人就会立刻封锁所有出口!然后,我会亲自出面,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的名义,将名单上的所有人,分批诱骗到为他们准备好的‘会议室’里!”
斯大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终于,迸射出了一股不加任何掩饰的、属于胜利者的滔天快意!
他用那沙哑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下达了那道足以让整个国家都为之战栗的、最后的指令!
“很好。”
“记住,叶若夫,”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这条忠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要审判,我只要结果。”
“让卢比扬卡的地下室,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
与此同时,莫斯科郊区,那间伪装成无线电修理厂的秘密监听站内。
卡佳那张因为连续数日不眠不休而惨白如纸的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死死地按住耳机,那双清澈的眼眸,因为听到了那来自地狱深渊的最终判决,而剧烈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我不要审判,我只要结果……”
“让卢比扬卡的地下室,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魔鬼的声音,通过那根细细的电线,化作最恶毒的诅咒,一字不差地,狠狠凿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身旁的谢尔盖和几名技术员,更是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个瘫倒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彻底浸透!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尽的、深入骨髓的骇然与恐惧!
然而,卡佳在经历了最初零点一秒的战栗之后,那双燃烧着血丝的眼眸里,所有的恐惧与软弱,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将整个旧世界都彻底焚烧殆尽的、冰冷刺骨的滔天怒火!
这,就是他们曾经无限敬仰和信任的领袖!
这,就是他为那些曾经为这个国家流过血、立过功的英雄们,所准备的最终结局!
这盘录音带,已经不再是证据。
这是压垮旧时代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敲响新时代黎明的……第一声钟鸣!
……
克里m林宫,斯大林的办公室。
得到了最终指令的叶若夫,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因为极致的兴奋而涌起了一股病态的潮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踩着无数元帅和将军的尸骨,爬上权力巅峰的美妙场景!
他对着斯大林,行了一个无比夸张的鞠躬,随即带着一脸狰狞的笑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要亲自去检查那些为“功臣”们准备的刑场!
然而,当他刚刚走出办公室,拐过走廊的转角时,他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只见走廊的尽头,那个他最想亲手送进地狱的男人,正坐着轮椅,被安娜缓缓地,朝着大会礼堂的方向推来。
保尔·柯察金!
叶若夫的瞳孔,瞬间收缩!
但下一秒,他那扭曲的脸上,便立刻堆满了虚伪到极点的笑容。
他看着那个双目失明、全身瘫痪的“废物”,看着这个即将被自己亲手碾碎的“圣人”,一股病态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瞬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他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快步迎了上去,在距离轮椅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脚步,挺直了身体!
他对着那个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男人,无比标准地,无比“真诚”地,行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军礼!
那眼神,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怜悯!
那狞笑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