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街边的梧桐叶晒得发亮，叶脉纹路清晰可见，细碎的光斑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悠地跳着舞。顾北嘉和姜言并肩走在前面，男生眼疾手快地接过女生手里鼓囊囊的购物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轻轻一颤，又飞快地移开视线，顾北嘉低头时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藏不住的亲昵在空气中悄悄蔓延。
林钦言跟在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两人默契的背影，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说不羡慕是假的，就像谁也不会嫌手里的葡萄多，他也偷偷盼过，能有一份不用反复纠结、不用遥遥等待的感情。盼着有人能和他并肩走过旅途的每一段风景，在他对着手机里空荡荡的对话框发呆时，递上一句实在的安慰；在他被迷茫裹挟时，拉着他的手说“别慌”。可此刻街边的阳光越明媚，越衬得他心里灰蒙蒙的，连呼吸都觉得滞涩，反倒觉得不如来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至少沙沙的雨声能盖过心底的嘈杂，让他能稍微轻松那么一点点。
顾北嘉时不时回头瞥他一眼，眼底满是了然。自家哥们这点心思，他怎么会不懂？只是感情里的事，旁人说再多大道理都是徒劳，心病还得心药医。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开解，就见不远处的路口，陈兰馨正快步朝这边走来，鹅黄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晃眼，手里还紧紧攥着个黑色的平板包。
“昨晚你落图书馆了。”陈兰馨走到林钦言面前，把平板递过去，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脸上却带着睡足后的清爽，眼底亮堂堂的，仿佛昨晚在街边梧桐树下的纠结与不甘从未发生过，“我回去取自己的东西，顺手帮你也带过来了，免得你再跑一趟。”
林钦言伸手接过平板，指尖碰到微凉的包边，像触到了一块冰，他低低地说了句“谢谢”，声音有点闷，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连头都没敢抬——他怕自己眼底的颓唐，会被陈兰馨看得一清二楚。
陈兰馨挑了挑眉，心里暗暗犯嘀咕：怎么睡了一觉，这人就变得蔫蔫的？从前就算情绪低落，也不会这般沉默寡言，连眼神都透着股无精打采的劲儿。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顾北嘉和姜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走吧快走吧！不是说好了去吃那家超火的川菜馆吗？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一踏进川菜馆，浓郁的麻辣香气就扑面而来，红亮的辣椒油浇在刚端上桌的鱼片上，滋滋作响，花椒的麻香钻进鼻腔，瞬间刺激得人食欲大开。四人坐在靠窗的卡座，桌上的水煮鱼、辣子鸡、毛血旺冒着腾腾热气，红油在白瓷碗里泛着诱人的光。
顾北嘉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鱼腹肉，仔细挑掉里面的细刺，轻轻放进姜言碗里，语气带着笑意：“尝尝这个，鲜得很，辣度也刚好，不会太呛。”姜言笑着点头，低头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亮，连忙说道：“确实好吃！比咱们上次在学校附近吃的那家正宗多了，鱼肉嫩得都快化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偶尔眼神交汇，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顾北嘉还时不时偷偷瞥向林钦言，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却又不好直接开口安慰，只能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姜言，示意她多找点话题。
陈兰馨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冰粉，上面撒着细碎的山楂和葡萄干，递到林钦言面前：“吃点这个解解辣，看你光扒拉米饭，菜都没怎么动。”她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看着林钦言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既有几分无奈，又忍不住想再推他一把——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被情绪困住的模样。见林钦言没接，她索性把冰粉碗往他那边挪了挪，自己夹了块外焦里嫩的辣子鸡，故意嚼得津津有味，夸张地说道：“这辣子鸡绝了！外酥里嫩，香得很，你再不吃，可就被我和顾北嘉分光了啊！”
林钦言机械地夹起一块辣子鸡，鸡肉的焦香混着辣椒的呛味在嘴里炸开，顺着喉咙往下滑，烧得食道微微发烫。可这热烈的辣味，撞上他心头久散不去的乌云，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味蕾在燃烧，心里却依旧冰凉，就像用烈火去烤一块寒冰，只听得见滋滋的声响，却始终焐不热半分。他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菜，却尝不出半点滋味，满脑子都是凌晨梦里孙知宁疏离的笑容，还有昨晚陈兰馨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两张反复切换的画面，搅得他不得安宁。
周围的人声鼎沸，把小小的川菜馆填得满满当当。邻桌的一家三口正围着一锅毛血旺，小男孩踮着脚尖够桌上的筷子，脸蛋被热气熏得通红，嘴里大声嚷嚷着：“妈妈，再给我夹块午餐肉！我不怕辣，要多沾点红油！”女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眼神里满是宠溺，夹起一块浸满红油的午餐肉，在清水里轻轻涮了涮才放进他碗里：“慢点吃，别呛着，上次吃辣哭鼻子的是谁啊？”男人则端着啤酒杯，和斜对面桌的朋友隔空碰了一下，嗓门洪亮得盖过了周围的喧闹：“这馆子味道绝了！下次必须带兄弟们再来搓一顿！”
斜前方的卡座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头凑着头，分享一碗冰凉的冰粉，勺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咱们下周的模拟考能过吗？我昨天做真题，错了好多。”戴眼镜的女生咬着勺子，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满是焦虑。另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胳膊，嘴里还嚼着冰粉，含混不清地说：“怕什么！昨晚刷题刷到两点，该背的都背了，肯定能过！再说了，考完咱们就来吃顿火锅，好好奖励自己！”说完，她夹起一大勺冰粉塞进对方嘴里，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焦虑瞬间消散在甜丝丝的凉意里。
角落里，一个独自吃饭的男生正对着手机屏幕叹气，面前的酸菜鱼冒着热气，却没动几口。他盯着聊天框里那句“我们还是算了吧”，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终究还是没打出一个字。碗里的辣味呛得他眼眶发红，他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却觉得心里的苦涩比嘴里的辣味更甚——本想借一顿热辣的川菜驱散失恋的阴霾，没想到这热闹的环境反而让孤独变得更清晰，更难熬。
林钦言听着周围的喧闹，只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邻桌的欢声笑语、情侣间的低语、老板的吆喝声，所有的鲜活都与他无关，只有舌尖的辣味在固执地灼烧，却烧不散心头的阴霾。他看着顾北嘉和姜言的亲密模样，喉结又轻轻滚动了一下，心里的羡慕又添了几分，可更多的还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