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边缘的震动越来越强，裂缝中浮现出淡淡的光纹。谢无妄站在虚空之外，左手按在胸口的雷纹石上，闭目感知。他能感觉到叶璃传来的波动，微弱但清晰——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频率，像心跳一样稳定。
他知道她还活着。
他也知道她在等。
右眼睁开，深紫色的瞳孔映出扭曲的星空。九重幻境层层叠叠，每一层的星辰排列都不同。有的星轨顺行，有的逆行，有的完全错乱。真实通道藏在唯一一组逆向结构里，可一旦踏错，意识就会被锁进梦境，再也出不来。
他没有犹豫。
雷息从掌心涌出，在虚空中划下第一道线。这一笔落下，空气发出低沉的震鸣，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规则。他继续动笔，速度不快，但每一划都精准无比。这是他在冥渊裂缝中练出来的本事——用雷光标记空间坐标，靠身体记忆走出死局。
叶璃传递的信息很短：第九星位置错了。
这句话就够了。
他排除了八组星图，只留下那一组与现实完全相反的轨迹。当最后一颗星归位时，他举起雷锤，高过头顶。
“雷引天轨——破！”
电弧炸开，沿着星图奔涌而去。雷光与虚影碰撞，两幅星图开始重叠。一道漆黑却稳定的通道缓缓浮现，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通道内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空间抖动，像是呼吸。
谢无妄刚松一口气，身后传来绿光。
青冥的分身从虚空中凝聚而出，手持蛇形权杖，绿发飘动。他的脸还是那副温润模样，眼神却冷得像冰。权杖一挥，一道幻象出现在谢无妄眼前——叶璃跪在地上，胸口插着骨刃，血流不止。
谢无妄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上次在霜崖，叶璃被钉在寒玉柱上时，他也见过这样的画面。那时他冲了上去，结果触发了陷阱，差点死在结界里。现在的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他盯着幻象中的“叶璃”，低声说：“她不会倒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幻象崩裂。青冥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你以为识破一个假象就能赢？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谢无妄握紧雷锤，“我要救人。”
青冥不再废话，权杖横扫而来。绿光化作巨蟒扑击，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谢无妄侧身闪避，雷锤挡下第二击。撞击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虚空碎片，但他脚步未退半步。
他知道不能久战。
这具分身虽然强，但目的只是拖延时间。真正的威胁不在这里，而在通道深处。他必须尽快打开入口，让叶璃有机会脱身。
他突然收手后撤一步，双手握住雷锤两端，将全身雷息灌入其中。锤身开始剧烈震颤，电弧在表面游走，发出刺耳的尖啸。青冥察觉不对，立刻抬杖准备封锁通道。
太晚了。
谢无妄将雷锤掷出。
那一瞬间，整片虚空都被照亮。雷锤化作一道紫白色闪电，直冲通道内部。电流在通道壁面疯狂蔓延，形成一张密集的电网。青冥的分身刚要逃遁，就被电磁风暴正面击中。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绿光迅速黯淡。他张嘴嘶吼，声音带着撕裂感：“你们永远找不到核心！”
话没说完，身形炸散成灰绿色雾气，随风消散。
通道口恢复寂静。
谢无妄站在原地，呼吸略重。雷锤自行飞回掌中，表面焦黑一片，裂痕遍布。他知道这一击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短时间内无法再用。
但他完成了任务。
通道已经开启，稳定运行。只要叶璃那边能拖住玄骸二长老，他们就有机会把她救出来。
他凝视着通道深处，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远，又很近，像是从千年前传来。它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丝赞许。
“他说的没错……但你们有更好的向导。”
谢无妄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初代月神。
传说中封印冥渊的存在，早已陨落。可现在，她的意识竟然还在通道尽头留存。她不是警告，也不是阻拦，而是给出了提示。
“更好的向导……”他低声重复。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不是叶璃，不是苍寒，也不是汐瑶。
是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用温柔语气说出残酷预言的人。
青冥本体从未真正现身。他们见过的，全是分身。真正的祭司，或许早就死了。而现在操控一切的，是另一个东西。
他转身望向远方战场方向，嘴唇微动：“叶璃，我到了。”
通道口的光纹仍在闪烁。
他抬起手，摸了摸左眼的雷纹石。这块石头是从冥渊裂缝里带出来的，能预判危机。此刻它微微发烫，提醒他危险并未解除。
他没有立刻进入通道。
他在等。
等里面的信号，等下一步动作。
通道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不是来自内部，而是从底部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上升。
他握紧雷锤，盯着那片黑暗。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银蓝色长发贴着肩头，鱼尾在地上拖行。是汐瑶。
但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目光清明。
谢无妄皱眉。
不对。
汐瑶被锁在骨骸牢笼里，不可能自己走出来。而且她的脸色不该这么好，唇色也不该这么红。
这具身体是真实的，可气息对不上。
“谢无妄。”她开口，声音和汐瑶一模一样，“快进来，叶璃撑不住了。”
他没动。
刚才那一声轻笑还在耳边。
“更好的向导”。
如果眼前的不是汐瑶，那她是谁？
他慢慢后退半步，雷锤横在胸前。
“你说叶璃撑不住了？”他问。
“对。”她点头，“玄骸二长老已经开始第三次抽取，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你告诉我，”他盯着她的眼睛，“刚才谁说了那句话？”
她愣了一下。
“什么话？”
“初代月神的声音。”他一步步逼近，“你听到了吗？”
她张了张嘴，没回答。
谢无妄已经确定了。
这不是汐瑶。
也不是敌人。
这是一个伪装成汐瑶的引导者。
她想让他进去。
但她不敢提那句话。
因为那不是警告，是接头暗号。
他忽然笑了。
“你不是来救人的。”他说，“你是来带路的。”
她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银蓝色的长发开始褪色，变成浅绿。鱼尾化作双腿，皮肤泛起翡翠般的光泽。额前浮现出一块石头，形状与青冥的翡翠石相同，但颜色更亮。
她是另一个祭司。
不是浮岳的叛徒，而是被埋葬的历史。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她说，“他们以为青冥是唯一的传承者，但他们忘了，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谢无妄看着她，没说话。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通道会变得更危险，敌人会更强，但他们终于有了真正的指引。
他回头看了眼远方的战场。
风沙依旧，结界未破。
叶璃还在里面。
他转回身，迈出一步，踏入通道入口。
绿发女子跟在他身后，轻声说：“这条路，只能向前。”
谢无妄握紧雷锤，低声回应：“我一直都在向前。”
通道口的光纹猛然收缩，随即稳定下来。
内部的空间开始重组，墙壁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那些文字不属于任何现存语言，但却让人一眼就能读懂。
“献祭者不得回头。”
谢无妄看了一眼身后的出口。
它还在。
但他知道，一旦继续深入，那扇门就会消失。
他没有迟疑。
又迈出了第二步。
绿发女子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发光的痕迹。
“跟着这个走。”她说，“别看两边。”
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蠕动。
一些模糊的人影贴在上面，像是被困住的灵魂。有夜昙族人，有玄骸战士，还有穿着祭司袍的身影。他们张着嘴，却没有声音。
谢无妄目视前方，脚步不停。
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觉。
是过去失败的继承者。
是没能走到终点的人。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劝他停下。
但他不能停。
叶璃在等。
他走到通道中段时，地面突然下沉一块。他本能地跃起，落地时发现脚边多了个东西。
是一枚破碎的魂器残片。
形状像月牙。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叶璃的。
她在这里受过伤。
或者更糟。
他蹲下身，捡起残片。它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触感冰冷。他把它放进怀里，继续前进。
绿发女子始终走在后面，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默默跟随。
直到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门。
那门由黑色岩石制成，表面刻满螺旋纹路。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心焰罗盘完全吻合。
“需要她的血。”女子说，“才能打开。”
谢无妄点头。
他知道叶璃一定能撑到那一刻。
他看向门后那片更深的黑暗，低声说：“我们快到了。”
门缝里渗出一丝风。
带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