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爪抓来的瞬间，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腥臭的风先到，刮得林风脸皮生疼。他能看清那爪子上每一片污黑的指甲，看清皮肤皱缩如老树皮的纹路，甚至看清对方深陷眼窝里那两点贪婪燃烧的绿火。
动不了。
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抗议。左眼深处那点暗金死寂一片，任凭他如何疯狂催动，就是不肯燃起半点火星。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念头刚闪过，那枯爪已到面门。
就在此时。
一道灰白残影，比那枯爪更快！后发先至。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爆响。
扑在最前面的那个枯瘦身影，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身体离地倒飞出去，撞在后方残破的墙壁上，软软滑落，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眶里的绿火瞬间熄灭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林风甚至没看清白璃是怎么动的。
她依旧盘坐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只是刚刚虚按在膝上的那只手，此刻正缓缓放下。袖口微微飘荡。
剩下的那些枯瘦身影猛地顿住脚步，眼中的绿火剧烈跳动，喉咙里发出惊疑不定的嗬嗬声。
白璃没看那些东西。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林风。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得吓人，里面没有一点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静默。
“看清楚了？”她开道。
林风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左眼死死回瞪过去，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却没憋出一个字。
白璃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那些踌躇不前的“猎物”，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刚才那一下，牵扯到了内腑，喉头有点发甜。
短暂的死寂。
饥饿最终压倒了恐惧。
那些枯瘦的身影彼此对视，绿眼中凶光再次凝聚。他们分散开来，慢慢呈一个更大的半圆，再次逼近。这一次，更多是朝着看起来最弱的墨瞳和丫头围去。
墨瞳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抱着丫头往后缩，另一只手胡乱抓起地上一块碎石，哆哆嗦嗦地对着外面。
“滚…滚开！”
噬星骷髅头悬浮在她身前，眼窝红光急促闪烁，发出威胁的低沉嗡鸣，但对这些似乎只剩本能的东西，威慑有限。
林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左臂猛地撑地，不顾浑身撕裂的剧痛，硬是把上半身抬了起来，挡在了墨瞳和丫头前面。
他死死盯着最近的一个家伙。那家伙半边脸都烂没了，露出黑黄的牙床，正伸出乌黑的舌头舔着嘴唇，盯着墨瞳怀里的丫头。
“操…”林风从牙缝里挤出骂声，左眼赤红，疯狂压榨着干涸的身体，试图挤出一丝力气。
哪怕只能撞过去咬下一块肉！
就在最前面那只枯爪再次探出，即将触碰到林风时——
咻
一道猩红流光，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猛地从侧翼窜出。
是那颗噬星骷髅头。
它没有去咬那只枯爪，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撞向侧面另一个正要扑上来的枯瘦身影的眼窝。
咔嚓！
一声脆响！
那身影惨嚎一声，眼眶爆开一团黑绿色的粘稠液体，仰面就倒，捂着脸在地上疯狂翻滚抽搐。
骷髅头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眼窝红光狂闪，发出一种尖锐亢奋的嘶鸣，如同尝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再次扑向另一个目标。
混乱立刻爆发。
这些枯瘦的东西似乎没太多脑子，被骷髅头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一时间嗬嗬乱叫，有的扑向骷髅头，有的依旧朝着林风几人抓来。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好样的！小骨头！咬死他们！”墨瞳看得又怕又激动，忍不住喊了一声。
林压力骤减，但心却提得更高。骷髅头再凶，也只有一个。更多的枯爪抓了过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白璃。
白璃依旧坐着，调息似乎到了紧要关头，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周的灰白光晕明灭不定。
指望不上了。
林风左眼血红，看着一只枯爪几乎要抓到丫头的小腿。
他猛地吸一口气，胸腔疼得像要炸开，左臂肌肉贲起，就要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用身体硬挡——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突然从他身边响起。
不是骷髅头。
是…丫头？
林风猛地转头。
墨瞳怀里的丫头，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小脸依旧惨白，大眼睛里没什么神采，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那只软软的小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虚虚地指向那个抓向她小腿的枯瘦身影。
小嘴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臭…”
随着她这一指，心口那点微弱起伏的暗金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
但那个抓向她的枯瘦身影，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寒意扫过，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绿火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疯狂摇曳。
它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利嘶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触电般猛地缩回爪子，踉跄着向后狂退，甚至撞倒了身后的一个同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混乱的场面又是一滞。
连那正在疯狂撕咬一个枯瘦身影脖颈的噬星骷髅头，都停顿了一下，眼窝红光转向丫头，传递出一丝困惑又兴奋的波动。
林风愣住了。
墨瞳也张大了嘴巴。
只有白璃，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依旧没有睁开。
丫头做完这个动作，小脑袋一歪，又昏睡过去，心口的暗金芒似乎更微弱了一点。
那个被吓退的枯瘦身影，惊恐地嘶叫着，指着丫头，对着同伴嗬嗬乱吼，似乎在传达着极大的恐惧。
它的同伴们显然无法理解，绿眼中只有饥饿和茫然。
短暂的僵持。
骷髅头可不管这些，趁着对手发呆，一口又咬碎了一个家伙的喉管。
杀戮和饥饿的本能再次压倒那莫名的恐惧。
剩下的七八个枯瘦身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的绿火再次炽盛，就要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
“咳。”
一声轻咳，从白璃方向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脸色依旧白得透明，但那双眸子里的冰冷，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她慢慢站起身，素白道袍上的血迹如同雪地红梅，刺眼夺目。
她没看那些围上来的东西。
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刚才抽飞第一个袭击者的手。
五指缓缓收拢，指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林风左眼猛地一跳的灰白星焰，如同濒临熄灭的烛火，在她指尖艰难地缭绕、升腾。
每升腾一分，她嘴角那抹鲜红，就洇开得更深一分。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那些枯瘦身影，如同看一堆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