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靠山屯，晨露里多了股老槐树的清苦味。林栩踩着露水往马婆婆家走时，怀里的引魂鼓轻轻震了下 —— 鼓皮上的莲花纹泛着淡红，像是在呼应院门口那捆新采的槐树皮。马婆婆正坐在石凳上，用桃木刀削着树皮，刀刃划过的地方，渗出些淡青色的汁液，落在粗布上，晕出点点浅痕。
“今日学‘通魂术’，” 马婆婆把削好的槐树皮递过来，树皮内侧还带着湿润的纹理，“这是老槐树根上的皮，吸了几十年的阳气，能帮你跟善魂搭话，不光是听它们说，还能问出执念的根。” 她从布包里掏出个旧布偶，布偶是粗布做的，脸上缝着两颗黑纽扣，是马婆婆年轻时给儿子做的，“用你的血混着槐树皮汁，涂在布偶上，再握着你爷爷的鼓槌，就能借布偶传声。”
林栩接过槐树皮，指尖刚碰到汁液，就觉一股温气顺着指缝往上爬，像老槐树的气息裹着爷爷的余温。她咬破指尖，把血滴在树皮汁里，淡青色的汁液瞬间变成淡红，涂在布偶上时，布偶的纽扣眼突然亮了下，像有光在里面转。
“先跟你爷爷的魂试试，” 马婆婆让她坐在老槐树下，“想着你爷爷的样子，握着鼓槌，把想问的话在心里说。” 林栩握紧爷爷的旧鼓槌，木柄的温气贴着掌心，她闭上眼，想着爷爷在戏台底下笑着看她的样子，在心里问：“爷爷，魂根的气总不稳，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患？”
布偶突然动了动，纽扣眼的光更亮了，声音从布偶里飘出来，轻得像风：“曼云的戾气太盛，缠在魂根上，光靠符纸封不住，得用‘槐魂阵’压着。” 是爷爷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沙哑，“明宇快回来了，他懂些民俗理，能帮你。”
林栩猛地睁开眼 —— 明宇是马婆婆的孙子，在城里读民俗学，去年暑假还帮着整理过爷爷的笔记，她以为他要年底才回来。刚想问更多，布偶的光突然暗了，马婆婆轻叹了口气：“你心太急，气断了。通魂得‘心稳气匀’，像敲安魂调那样，不能慌。”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一个穿着浅灰卫衣的年轻男人推着车进来，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包角印着所大学的校徽，他额头沾着汗，看到林栩时，眼睛亮了亮：“林栩姐，婆婆，我提前回来了。” 是马明宇，比去年高了些，脸上少了点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帆布包里露出来的笔记本上，还写着 “槐魂阵考辨” 的字样。
“回来得正好，” 马婆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林栩姐正学通魂术，你帮着看看她刚才跟你林爷爷通的话，是不是漏了什么。” 马明宇放下帆布包，掏出笔记本，翻到画着槐魂阵的那页，纸上用红笔标着阵眼的位置：“槐魂阵得用老槐树的根须、陈年艾草绳和三滴血亲血，布在魂根周围，能压戾气。我这次回来，就是带了实验室分析的槐树皮成分，能增强通魂的稳定性。”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些淡褐色的粉末：“这是槐树皮提炼的精油粉，混在你的通魂液里，能让善魂的声音更清楚，也不容易断气。” 林栩接过密封袋，指尖碰到袋子时，引魂鼓又震了下 —— 鼓皮的红光和粉末的淡褐光缠在一起，像早就认识。
正准备再试通魂，村支书突然来了。他手里攥着张纸，脸色为难：“林栩，马婆婆，城里沈氏集团的人刚才来电话，说要是再让林栩在村里‘搞这些邪门事’，就撤回给村里修水渠的资金。还说…… 要是林栩愿意离开靠山屯，他们愿意给一笔补偿。” 纸是沈氏集团的函，末尾盖着鲜红的章，字里行间都是沈曼云的意思。
林栩的手顿了顿，槐树皮从指尖滑落在石桌上，却没慌。她捡起树皮，把通魂液重新调好，语气平静：“支书，修水渠是为了乡亲，可我走了，要是影煞、纺煞再回来，谁帮大家解？沈姑姑想要我走，得看我手里的鼓答不答应，看乡亲们答不答应。”
马明宇把笔记本递到村支书面前，上面记着林栩解过的所有邪祟，附带着村民的签名：“支书，这是我去年整理的，林栩姐帮了多少人，大家都记着。沈氏的资金重要，但乡亲们的平安更重要。” 马婆婆也点头：“我们布槐魂阵时，让村民都来看看，什么是邪祟，什么是护佑，让大家自己说，该不该留林栩。”
林栩握着鼓槌，重新坐在老槐树下。这次她没急，指尖的通魂液慢慢涂在布偶上，鼓槌的温气顺着掌心往心里走。布偶的纽扣眼亮了，爷爷的声音更清晰：“曼云的软肋是沈宅的老祠堂，那里有沈爷爷的牌位，她不敢在牌位前撒野。” 话音落时，马明宇突然指着笔记本：“林栩姐，槐魂阵的阵眼要是设在老槐树下，再引沈爷爷的善魂来镇，就能彻底压住魂根的戾气，还能让沈曼云的戾气不敢靠近。”
林栩眼睛一亮 —— 既解了魂根的隐患，又能应对沈曼云的阻挠，这才是最扎实的办法。她站起身时，引魂鼓的红光更亮了，槐树皮的汁液在布偶上晕出淡淡的莲花纹，像爷爷在暗处，正笑着看她一步步走稳。